(乡间的一条路,一棵树。黄昏)
[弗拉季米尔上。他走到台的中央,迟疑地环视四周,然后坐在一个土墩上。弗拉季米尔盯着旁边的树,突然跳了起来。]
弗拉季米尔:你见过树,
你想象过树;
你想象过树,
然后见到它。
就是这样。
你见过了树,
并想象过它,
可你并不是一个樵夫,
就是这样。
你想象过树,
你见过树,
也许你还喜欢树,
顶多是这样。
你见过树,
你也想象过树,
你不情愿在树上吊死,
就是这样。
从来都是这样。
[他对自己的演讲感到十分满意,再度坐下来仔细回味。]
弗拉季米尔:(困惑地)也许是这……也许不是这……(突然间打定主意,语气肯定地)管他呢,反正他要来的话。自然会出现的。
[爱斯特拉岗上。弗拉季米尔正在低头沉思,没有看到他。爱斯特拉岗在弗拉季米尔跟前来回地走了两次,弗拉季米尔抬起头来。]
弗拉季米尔:(兴高采烈地)啊!戈戈,你来了。
爱斯特拉岗:是啊,看见你很高兴。我们差不多有一天没有见面了,你在干嘛?
弗拉季米尔:你没看见吗?我在思想。
爱斯特拉岗:(吃惊地)?思想?思想?
弗拉季米尔:呃……思想……或者说什么也没有做。总之你看到了,我只不过是呆在这里。要不要拥抱一下?
[弗拉季米尔站起来,两人拥抱,并且相互用一只手用力地拍打对方的脊背。]
爱斯特拉岗: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好。一点也看不出它在下落呢,咱们干点什么好呢?
弗拉季米尔:咱们先等一下,看看他会怎么说。
爱斯特拉刚:谁?
弗拉季米尔:戈多。
爱斯特拉岗:他说他今天要来么?
弗垃季米尔: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咱们相互提问吧!
爱斯特拉岗:他说他今天要来吗?
弗拉季米尔:难道不是吗?
爱斯特拉岗:他总是这么说,可为什么他从未来过?
弗拉季米尔:谁?
爱斯特拉岗:戈多!你这蠢猪。
弗拉季米尔:(愤怒地)你这白痴。
[他们彼此怒目而视。]
爱斯特拉岗:你这傻瓜。
弗拉季米尔:这倒是个主意,咱们来互相骂吧。
爱斯特拉岗:窝囊废。
弗拉季米尔:丑八怪。
爱斯特拉岗:国际脸。
弗拉季米尔:畅销书作者。
爱斯特拉岗:麻风病患者。
弗拉季米尔:(最后一击)二流重点高中的校长!
爱斯特拉岗:好吧……(沮丧的)狄狄,你赢了,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
弗拉季米尔:(高兴的)我又赢了!(突然觉得刚才的胜利索然无味,低落的)可是,生活照样无趣。
爱斯特拉岗:咱们走吧。
弗拉季米尔:咱们不能。
爱斯特拉岗:为什么?
弗拉季米尔:咱们在等待戈多。
爱斯特拉岗:(失望地)天那,真可怕!
[沉默]
弗拉季米尔:可是,咱们干点什么好呢?
爱斯特拉岗:咱们先等一下,看看他会怎么说。
弗拉季米尔:谁?
爱斯特拉岗:戈多。
[沉默]
弗拉季米尔:狄狄,我饿啦。
爱斯特拉岗:吃个萝卜吧,我这只有萝卜。
[弗拉季米尔开始掏自己的口袋。]
弗拉季米尔:这有一个胡萝卜。
爱斯特拉岗:不,是一个红萝卜。
弗拉季米尔:白萝卜。
爱斯特拉岗:青萝卜。
弗拉季米尔:胡萝卜。
爱斯特拉岗:青萝卜。
弗拉季米尔:好吧,青萝卜。
爱斯特拉岗:可我只喜欢吃胡萝卜。
弗拉季米尔:得了,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爱斯特拉岗:因为我们不会思想。
弗拉季米尔:我们不能思想。
爱斯特拉岗:奋斗没有用。
弗拉季米尔:天生的脾性。
弗拉季米尔:挣扎没有用。
爱斯特拉岗:本性难移。
弗拉季米尔:毫无办法。(略停。无奈地)一点儿也不错。
[爱斯特拉岗颓然坐了下来。弗拉季米尔走到一边东张西望,并做聆听状。]
爱斯特拉岗:(惊慌地)戈戈,你听!
弗拉季米尔:(做聆听状)有人来了。
爱斯特拉岗:(激动的)是他!
弗拉季米尔:谁?
爱斯特拉岗:戈多。
弗拉季米尔:戈多?(猛的站起来,兴奋地)是他!他来啦,我们去找他。我们得救啦,得救啦!
[爱斯特拉岗张开双臂,欲向前奔去,但是被弗拉季米尔一把拉住。]
弗拉季米尔:(冷酷的)不。不。戈戈,我们不能这样去见他。
爱斯特拉岗:(瞪大眼睛)你疯啦?狄狄?
弗拉季米尔:(轻声的)冷静冷静,你好好想想,戈戈和狄狄都无聊,但他们在等他。戈戈和狄狄见了他就不用再等他,那咱们会更加无聊的。
爱斯特拉岗:(若有所思地)咱们会庸庸碌碌。
弗拉季米尔:浑浑噩噩。
爱斯特拉岗:(努力回忆警句,右手放在胸口)混日子的人生,只不过是死亡提前来临。(略停)一点也不错。
弗拉季米尔:听不到任何声音。
爱斯特拉岗:什么也看不见。
弗拉季米尔:咱们失掉咱们的理智。
爱斯特拉岗:象空中摔下的鸟一样。
弗拉季米尔:就是这样。
爱斯特拉岗:象水里淹死的鱼一样。
弗拉季米尔:的确如此。
[爱斯特拉岗做沉思状,弗拉季米尔望着他。]
爱斯特拉岗:那么,咱们躲起来。
弗拉季米尔:咱们躲起来。
[他匆匆地向台边跑去。两人下。]
[台的另一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上。他穿着长风衣,头戴宽沿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挡住了眼睛。围巾很长,蒙着脸的下半部分,完全看不清脸孔。]
[他走到爱斯特拉岗和弗拉季米尔刚刚站过的地方,停下,疑惑地向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耸耸肩膀,向台边走去,下。]
爱斯特拉岗:(抬头向天看)天黑了。
弗拉季米尔:又是一个夜晚。
爱斯特拉岗:咱们走吧。明天再来等一下,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弗拉季米尔:谁?
爱斯特拉岗:戈多。
[沉默。]
弗拉季米尔:咱们走吧。
[他们站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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