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后座

不止一次的，渴望过再次坐上那个位置——那里安全、温暖、永不凋谢，承载着年少时期难得可见的平静，在往后颠沛流离的岁月中始终留有一抹温存……那里，便是父亲单车的后座。

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骑单车的呢？我不知道，只是从我记事起，父亲单车后座的那个位置，便永远属于我了。

还记得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天的夜晚，我高一，下了晚自习，望着外面的大雪纷飞，哈了口热气，瑟缩着身子冲进了冰寒里去。远远地，刚出校门，就在一片模糊中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硕大的雪花将父亲的身躯近乎掩盖，雪不住地堆积，在他的头上，衣服上，鞋子上，以及自行车后座的那块厚厚的垫子上。我朝着父亲奔去，寒风刺骨的疼，我摸着通红了的鼻子说，“爸，等很久了吧。”

“没有，刚来一会儿。”他轻轻松松地说着，用他那双宽大粗糙的手将垫子上的雪扫干净，“快，坐上来，咱们回家。”

一路风雪未定。我缩进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将脸贴住父亲的后背，顿时，所有的寒冷都被阻隔在千里之外了。昏黄的路灯把地面的雪涂成橘色，那落在树上的，星星点点地闪着光。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像是渡过了一条金色的、梦幻般的长河。我坐在后座，仿佛是在观看一场华美的演出。只是这种欣赏，定要付出点代价的吧！

我望着父亲的脊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很踏实的感觉，便什么都不怕了。那如今看来依旧伟岸的身躯，替我遮住了世间所有的苦难，让我从那一刻开始坚信，不论世间多么险恶，总会有人愿意给我温暖，替我抚平所有的哀伤。

时隔多年，父亲的自行车早已被闲置在角落，曾经坐过无数次的后座也已经落了灰，沉寂着，带着昨日的怀念，翻念过去珍藏在记忆里的时光，它们永不枯朽，永不落幕，它们一天比一天明亮……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我常常还会记起冬夜里，父亲载着我穿过空荡荡的街道，穿过一路的风景，穿过浮躁的心，穿过清风，穿过明月……去抵达全世界最让人心安的地方，去寻找属于后半生的温暖与幸福。

阔别家乡之后，在每一个骑着单车穿行在风中的夜晚，路过明明灭灭的灯光，我常常会想，何时才能再次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呢？何时才能抓着父亲的衣角，不需要言语，就能听懂彼此的表达呢？父亲啊，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换你坐在我的后面吧……好吗？

又想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