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五七言诗讲“性理”或“道学”的多得惹厌,而写爱情的少得可怜。宋人在恋爱生活里的悲欢离合不反映在他们的诗里,而常常出现在他们的词里。如范仲淹的诗里一字不涉及儿女私情,而他的《御街行》词就有“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这样悱侧缠绵的情调,措词婉约,胜过李清照《一剪梅》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据唐宋两代的诗词看来,也许可以说,爱情,尤其是在封建礼教眼开眼闭的监视之下那种公然走私的爱情,从古体诗里差不多全部撤退到近体诗里,又从近体诗里大部分迁移到词里。除掉陆游的几首,宋代数目不多的爱情诗都淡薄、笨拙、套板。像朱淑真《断肠诗集》里的作品,实在浮浅得很,只是鱼玄机的风调,又添了些寒窘和迂腐;刘克庄称赞李壁的“悼亡”诗“不可以复加矣!”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诗里最深挚的两句跟元稹的诗“暗合”。以艳体诗闻了名的司马槱,若根据他流传下来的两首诗而论,学李商隐而缺乏笔力,仿佛是害了贫血病和软骨病的“西昆体”。有人想把词里常见的情事也在诗里具体地描摹,不过往往不是陈旧,像李元膺的〈什忆诗》,就是肤廓,像晁冲之《都下追感往昔因成二首》,都还比不上韩偓《香奁集》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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