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纷纷             —贰—

宏福园剧院一楼东侧的包厢里，赵正其赵老爷带着十一岁的闺女赵蔓雪坐在里面。不远处的戏台上，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先生身体站得笔直，一手拿着节板一手握着鼓锤，字正腔圆的唱着戏文。

赵老爷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时不时地随着鼓锤的节奏敲打两下，神情舒适惬意。坐在一旁的赵蔓雪睁着大眼睛，专注的看着舞台上表演的女先生，认真的连果盘里的零嘴都顾不上吃。

其实，赵大小姐听不太懂戏文的内容，只觉得女先生唱戏的表情十分生动，声音又好听，听在耳朵里很舒服。所以她做出认真听的样子，听着听着倒也入了迷。

听到心满意足的赵老爷拿出怀表看看时间，看着小闺女一脸的专注，抬起手在她头顶揉揉，转过脸看了一下坐在身后的钱秘书。钱秘书立刻会意地站起来，从衣架上摘下一件小女孩的衣服递给赵老爷，随手又拿下赵老爷的大衣搭在手边。

赵老爷哄着赵蔓雪穿上外套，自己又在钱秘书的服侍下穿好大衣，弯腰抱起还在认真听戏的女儿走出包厢。门外等候着的司机看到赵老爷出来，立刻打起精神在前面开门。

到了剧场外，司机快跑几步到汽车前，打开靠路边这侧的车门，自己则坐到驾驶位上将车子发动，等到赵老爷三人都上了车，汽车又快又稳地开了出去。

汽车里，刚刚还在聚精会神听戏的赵蔓雪此时正靠在赵老爷的怀里昏昏欲睡，隐约中好像听到他爹和钱秘书说什么“明天……进门”的。小孩子心思浅，没等细想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市政府里没什么公事，赵老爷休息在家。孩子们的学校也都放假，晚上照例全家人一起吃晚饭。

大小姐赵蔓雪因为头天晚上和赵老爷出去听大鼓书，今天早上就不像平时起得那么早。早上八点还在床上赖着，二姨太催着赵蔓雪的奶妈把赵蔓雪叫起来。虽说昨晚回来时老爷吩咐过不必叫她早起，可这时候全家都起了，老爷已经在花厅喝茶了，二少爷刚才揉着眼睛也让下人给叫了起来，这小姑奶奶怎么还跟睡不醒似的！

二姨太周玉清急得亲自跑到赵蔓雪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抓起来。和奶妈一起给她梳洗打扮完毕，拉着还没彻底清醒的赵蔓雪急忙赶到花厅，正碰上二少爷在和长辈们问好。

“这孩子像小懒猫似的，叫了两遍才起”周玉清拉着赵蔓雪走进花厅。

二少爷看到周玉清乖顺的叫道：“周姨娘”

“二少爷”周玉清看着走到三姨太身边站好的二少爷微笑道。手上在大小姐的肩头一拍，将赵蔓雪身上最后一丝瞌睡也赶跑。小人儿马上伶俐地向在场的人挨个问好，声音清脆，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随着话声一凹一凸，像只可爱的画眉鸟。

“好了，好了，到母亲这儿来。”赵夫人笑着把赵蔓雪揽到身边坐下。一边用手捋顺她的流海一边拿块点心放到她手里，周玉清跟着坐到赵夫人的旁边。

赵老爷看着三人的互动，只觉得满足熨贴。转过头来，看见二少爷和三姨太对坐着，小声嘀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