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风后,白露为霜。原本郁郁葱葱的宅后小院,一片萎黄,衰草离披、枯枝败叶煞是败人兴致。
适逢周末,暂得闲暇。我开始收拾残局。辣椒,红豆,尚未熟透,我把它们暂时挂于围栏之上,让风吹干,等待自然成熟。那些已经萎缩的瓜蔓,被我一一清理。忽然在豆棵与番茄枯叶遮蔽的浓绿之处,我吃惊地发现了断藤,藤如同粗壮的缆绳铺在地面,绿意盈盈,但是与它相连的根却仅有薄薄的一层皮。
我分明记得这条藤给我们奉送了三枚南瓜!我想:在被我们无意间差点砍断了根的日子里,它是究竟是怎么样艰难生存的呢?又是如何以德报怨,慷慨奉献果实与我们这些马虎的主人的呢?
顺蔓摸瓜,我惊奇地发现,原来就是这根断藤,每隔一尺就伸出一些触须,它们深深扎进土层之中,用大地固定身体,并且从中吸取营养。这条藤从小院东头一直爬到西头,一点不怯恶风,一点不避烈日,任凭风吹雨打,它从不一味地攀爬栏杆去吹喇叭,抢镜头,而是埋头向地里掘进。
我感叹这段藤的顽强。它面对突如其来的无意的伤害竟然如此坦然,如此冷静,利用一束束白色纤弱的触须,捍卫了生存的它自己的权力与生命的尊严,昭示了生命的伟大与无私!
其实,我们每个人未尝不是一枚断根的藤?
从被剪断脐带那刻起,我们就成了失去根的花,曾经在父母呵护下我们拼尽全力,倾尽时光,从母乳和五谷中吸取生命的养分,却忠实地将祖先的基因与事业代代相传。
父母,家乡,门第甚至国籍这些生命的根就像将我们这枚飞船托举到茫茫太空的火箭,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的,我们要做的不是哀叹它们的逝去,而是义无反顾地顺着它们托举的轨道,奋力飞翔,去追寻九天揽月之梦。
而根不会抛弃藤,只是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自行隐去而已,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笑。
落叶归根,诉说的是眷恋。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意思是说北方所产的胡马,来到南方仍然依恋北风;南方的鸟在树的南面安家筑巢。他们体现的是背井离乡,乡土重于金的思乡之情。 “狐死首丘,心不忘本;钟仪在晋,楚弁南音。”可见一切有生命的事物都保持着对于给予他们生命的根的坚贞与赤诚.有形的根可能枯萎,但是无形的根却永远存于生命全程。
面对这棵断藤的瓜,我肃然后退向他深深地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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