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爹听说，又一批新的低保申请要开始了。
华老爹去李阿公家里，请李阿公帮他写低保申请。华老爹从山上搬到这小镇上，朋友不多，和李阿公倒谈得来。李阿公原是中心小学的校长，退休二三十年了。写得一手好字和好文章，平时也帮着大家写写公文报告什么的。
华老爹拿着低保申请单，到村委办公室。村委办公室经过前几年的整修，现在已经是很气派的三层小洋楼了，门也是锃亮锃亮的防盗门。
华老爹沿着大理石台阶，走到二楼。二楼最里面那个办公室就是村长办公室。门虚掩着，华老爹敲了敲门。
“进来！”传来村长阿雄瓮里瓮气的声音。
推开门，有一股酒气呛来。
阿雄背对着门。正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阿雄是村里屠户阿流的儿子。跟他老子一样，人矮矮胖胖，一张脸好像长年都是油，洗也洗不去。那一年，选村长，每一个选他的人都分得了一包软壳“大中华”。他这一房族人多，他如愿以偿当上了村长。
华老爹拿着申请单，说：“我想低保申请，你盖个章给我吧。”
阿雄猛地转回身，说：“盖章，盖章，又盖什么章？！天天给你们这些人盖章的啊？......你不是已经领了很多钱回去吗？！”
“我多少钱你知道的啊。一个月老人补贴60，还有低保补贴320。”
“拿来，拿来，给你盖给你盖！”阿雄很不耐烦地说。
华老爹把已经拿出来的申请单又拿了回去。脸色黯然，没有说一句话。回转身，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在路上，碰到为他写申请书的李阿公。李阿公说：“怎么样啊？盖了没有啊？”
“没有呢。”华老爹说，“真没想到，这小子对我这样！......”
李阿公也摇头叹气：“这混账！盖个章也这样摆气势！当了村长后就眼睛鼻子全朝上了！整天就知道喝酒喝酒，讨镇里的好！选这样的人当村长，真是当败啊当败！”
华老爹回到家里，孙子正在桌边做作业，问：“爷爷，你章盖了没有啊？”
“没......”
“怎么没有呢......爷爷。”孙子呜呜地哭起来，“爷爷，要是没有低保，我连书都读不起啊。我读高中，学费都交不起啊......”
华老爹一阵心酸。华老太不会生育，两人三十岁时领了个儿子。好不容易儿子长大成人。儿子聪明懂事，为了减轻家里负担，考了个师范学校。儿子毕业后也教书了，华老爹那个高兴呀！可有一年儿子游泳溺水了，上来后再也没醒来。儿媳妇跟人走了，留下了个孙子。孙子很懂事，读书也很认真。自己当年没有书读，苦了一辈子，孙子也跟着自己受苦。华老爹抚摸着孙子的头：“你放心，书，爷爷一定想办法给你读。”
夜。华老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华老太禁不住再一次嘟囔：“早点睡吧......你今天就该把章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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