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子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坡子为什么那样走路？

打小，村里就有一群孩子，一起穷玩，所到之处牛羊狗，轮番啼叫，树上的乌鸦，还来不及张嘴巴，就被弹弓射来的土子弹吓的扑腾着黑翅膀飞走了。

在这群孩子里，坡子流着口水，弯曲着胳膊，踮着脚，呵呵的跟着傻笑。

孩子们被大人追赶的时候，像一群小鸟一样“轰”的一声散开了，而落在最后的总是坡子，他一瘸一拐的，急切的想走快些，发窘的脸憋得通红。

大人们说，坡子小时候并不坡。

有坡子的时候，他的爸爸还很年轻，年轻的像个孩子，脾气暴躁，喝了酒闹事，还打老婆，听到孩子哭叫，把孩子提起来狠狠的摔地上，那个被摔的孩子就是坡子。

到了入学的年龄，坡子已经比同龄人大了两岁，坐在一年级的课桌椅上，鼻子里流的鼻涕与嘴里流的口水，在冬天就被冻成细细的冰柱，这一蹲就是五年，五年小学就在一年级的知识里重复，他辍学了。

坡子是个男孩，农村里的男孩长大了，都是好样的劳动力，但坡子的手脚不灵，他注定不适合农村的生活，于是在他成人之后，周围的小伙伴都离他远去，他对这个村庄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离开了家乡。

这一走就是二十年，直到有一天，一位在脑后扎着小辫子的中年人，一瘸一拐的来到村口，身旁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村子已是一片废墟，昔日的房屋都已被拆迁，村民们搬到了新建的社区里居住。坡子顺着记忆，找到了自家门口，孤零零的一座房子，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上。

一位眼神不好的老婆婆，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晒暖，她听到了动静，努力的睁开眼睛，辩认着眼前的这个人。

坡子走上前去，轻轻的叫了一声：“娘！”

老婆婆的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儿啊！”

“我爹呢？”

“早走了。”

“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天天盼着你回来。别人都搬走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娘，这是顺子。快喊奶奶！”

顺子，怯怯的躲在坡子的身后，露出一张小脸，忽闪着大眼睛，不说话。

自从坡子回来之后，拆迁后的村子这块废墟地，就被坡子包了下来，种上了树，搭起了小桥，挖了小河，养了鸡鸭鹅，吸引了一批前来休闲旅游的人。坡子昔日的伙伴，又纷纷前来和坡子叙闲话、拉家常，坡子成了他们中有名气的小人物。

有人说，有一次看到坡子，在村西的墓地里，站了很久，一声不吭的又走了回来。

坡子的话越来越少，但眼睛里却射出坚定的光，领着顺子，一瘸一拐的走在村子昔日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