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大概生来就是有着甜,却又有着哭。
少时,母亲又一张笑起来很甜美的脸,声音也应细软而清脆,可我很少听到。大多数时候,她板着脸一张脸,呈现着那并存的五味和易逝的岁月。但淡淡的甜味仍飘在她的身边。尽管,以前是从心境与生活中来的,现在是从人造或提纯出的糖精里来的。
母亲热衷于做甜食。她厨艺不好,却极爱给我做糖醋排骨。排骨有酸、有辣、有苦、有咸,更从不缺甜——极甜。母亲总爱撑着胳膊,歪着头,静静地注视着我吃她做的排骨。时而窗户漏了一条缝,夕阳的光辉从玻璃里照下来,落在半装满的白瓷盘里。余晖洒在母亲的脸上,手上,金灿灿地闪着,衬着那双深眸里淡甜的眼神,忽地同星光般美好。风溜进窗户缝里,细细的,缕缕拂过母亲的发梢、脸庞、肩上,轻轻地扫净生活和岁月在浅浅的皱纹中留下的灰,小心地打扮着本该甜美的少女。景是如此美,人亦是如此美。
我看着母亲,咬下排骨上的肉,筷子抽下牙间的骨头。然后,安心地把肉细细咀嚼。母亲的神似乎溜远了,眼底泛着淡淡的笑意和从心底里涌出来的幸福和留恋。嘴角微微勾起,好似含了,整个华年。
嘴口中肉背缓缓嚼着、揉着。味蕾被渗出的美妙惊醒,对上那欢满着雀跃与甜美的眼,好似散了杂陈的五味,仅留下了一腔淡淡却深入心脾,弥漫腔间的甜。
肉被嚼得细碎,伴着难忘而令人流连的甜,缓缓流入食道。我盯着母亲眼底的光。母亲终从过去中惊醒,回到无底的深渊,却无意撞上我看着她的眼。澄澈而复杂的甜在空气中游走,触上了母亲的领地。她的眼底又有了光,是泪光。这不知是伤情或欣悦的泪光似在闪烁——因现在,也因过去。
我又吃了一块排骨,依旧五味杂陈。虽强烈,却不怪异。就似这众色缤纷的生活,虽一言难尽,但都含着一种甜。这种甜,渗在各处,从不单独出现。比如母亲,比如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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