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者说】
其实,我只是想记住它。在昏黄的烛火下,你喃喃地说,把最后一杯酒倒进嘴里。很多年以前你来到这里的时候,城市和你一样年轻,街道上走动着腰肢柔软的女人,每条巷子里都有肥胖的猫出没,受到惊扰时就抬起绿眼睛嗷地一声逃开。
你花了很多时间去熟悉这个城市的所有元素:阳光、花朵、码头的鱼腥味和舞娘妖娆的眉眼,又花了更多的时间学会用墨水和线条去表达它们。之后,你在人们身上纹下这个城市的一切:高耸的钟楼、喧闹的码头、彻夜狂欢的收获祭以及被处斩手之刑的惯偷……这座城市被化整为零,每一个细节和碎片都诚实地记录在每个人的身体上。你用云纹和花朵来描绘天气和季节,这样当一个脚踝上纹有鼠尾草的女人走过时,人们就能回忆起深草摇曳的春季;代表街头斗殴的是一柄短小的匕首,灯光下还能依稀辨别出上面暗红色的血渍;远行归来的船舶和水手则是用一片三角形的帆来概括的……最后,随着你的努力,人们的纹身成了走动着的城市拼图,它们在一刻不停地拆散和重组,这已不再是你熟悉的城市,甚至也不是你当初想要记录的城市,它在人们的身体上不停生长和消亡,就像人们在城市里生活和死去。你想要的是坚实的回忆,留下的却是飘摇不定的想象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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