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容者乃成
婶子打来电话,说“堂弟”看中了县城西边“中央公园”的一套房子,开盘优惠价3780元一平,问我怎么样。我心里猛得咯噔一下,前几年我买房子时房价才一千多,如今五线城市也算不上的小县城,房价飚的着实厉害,快赶上邢台市区了,叔叔一家能承受的了如此高的房价吗吗?想到堂弟暂时工作在一线城市北京,收入比家里高些,我倒没那么担心了。如此家里我这一辈,两个堂弟和我算是在县城里都安了新居,也该值得庆幸,生我养我的小村庄终将化为回忆,悠悠飘荡在脑海的最深处了。
我最早的记忆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和爷爷奶奶、大叔叔大婶婶、小叔叔都住在一个古老的院子里。院子南北很长,像一条长廊,我的童年和这条长廊是分不开的。院子西厢两个屋大小一样,南边是大叔叔家住,北边是我家住;东厢是一个屋,比西厢的两个屋都大,是爷爷为小叔叔留的婚房。后来分家时基本没变,为此大婶婶耿耿于怀了多年,什么时候提起还牢骚说数小叔叔分的屋子最大,我们两家屋子都太小。终于没几年,大叔叔申请了一块宅基地盖了几间房,还没粉刷里墙便第一个从老屋搬了出去住进。
北屋最高也最宽,大概是四间吧,不过每间屋子大小不太一样,中间是最大的一间,算是客厅,客厅东边是一间卧室,爷爷奶奶便住在这里,爷爷也是在这里老去的。而东西两边的房间真太小了,又没有窗户,黑洞洞的,经常是孩子们玩捉迷藏的好去处。不过里面气味太难闻,去过几次后,便不想在这藏了,后来才知道此屋是存放粮食的所在,屋里又潮又湿,怎会没味?
屋子一律是青砖砌成,墙中心是土坯做的。我亲眼见过北屋门后老鼠窟窿里掉出来的细土,像一层软沙,沙里有时会有簸箕虫,我是不敢捉的,每每发现后叫了奶奶来捉去喂鸡。
我不明白为什么傍晚时分家里黑下来特别快,太阳刚斜过房顶,院子便被夜的阴影笼罩,现在想来或者因为褐色的墙面再加上高大的东西屋所致。天黑下来的乐趣只能是拿一个垫子之类到房顶上去乘凉看星星、听虫鸣,不过没有大人跟着去不了,因为那唯一木制的梯子少了两根横木,应是年久失修吧,上下房很危险的,我似乎被摔哭过。
院子在巷子最深处,巷子里原有四户人家,不过从我记事开始,只剩下两家了。巷子最外一家,是我们本姓,脾气很怪的一个老头,名叫老拉。老拉腿脚不好,整日倚在门前,一边观过往来人,一边如同门神守护着他家里的一切什物。他双手扶着一根黑油油的拐杖,既像在支撑着身体,又像随时会当做武器敲打人似的。我就曾被他敲打过,放学后,我们几个伙伴玩捉迷藏,我钻到柴火堆里,柴火堆是他家的,只听他大喝一声,“混小子快滚出来!”接着,感到好像有一根硬家伙在身旁戳来戳去,我吓得在里面钻了很久,直到听不见一丝声音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来。
从那时起我最大的梦想便是逃离老院,如今真的逃离了,再想回老院看看也成枉然,因为老院被我小叔叔低价卖掉了。不看也罢,我听说买的那家拆掉我家老院后盖了二层小别墅,甚是富丽堂皇,看了也徒增伤感。不过我想小叔叔当时恐也是无奈才卖掉老院的吧,现如今他们一家也在任县“家和小院”定购了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算是老院变“小院”了;大叔叔家选定了“中央公园”一百三十平米的高层,老院也变“公园”了。我比两个堂弟大十岁,安家在县城也早几年,如此回老家去的次数总也有限。每次回家看卧床多年九十多岁高龄的奶奶,便想到飘在记忆中的悠悠的老屋,老屋像祖母那幽邃的眼神,巴望着我一步步走向远方,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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