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青 整理/纳兰初薰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 ——龙应台
父母去世我好像都有感应。父亲去世于一九九一年，在那之前我梦到父亲头上的帕子掉落，有东西溅我一身，醒来我想，父亲头上有伤很久了，这次恐怕不好，回到家果然他的伤有大出血。那年秋天八月十五后几天父亲去世了，在那之后的十年里，早上醒来我都有想一下父亲。
母亲去世在二零一一年八月，在那之前的一两个月里，我都会梦见同样一个梦，梦里我前方长有茁壮的玉米，秆壮叶茂，中间一条窄窄的小径快要被水淹没，我要过去只能跳过去。这个梦连续做了好多次。还有一次，我梦到面前出现一座桥，桥上没有土覆盖，只有裸露的棍棒柴草，我望着这座桥不知道怎样过去。母亲去世后，我们到家里整理衣物，一进院落看到母亲院子里种的玉米，玉米长到比人高，玉米棒已经可以吃了。睹物思人，我才明白之前那个梦，那是告诉我，我不久就再难回到这个家了。
我的母亲
母亲和父亲的感情生活和那时节所有人的父母一样，平平常常，柴米油盐。爸爸曾经说，你们姐妹三个都不如你妈年轻时漂亮，这我相信，母亲五十来岁时脸上都光滑，曾经在同学家里看到她的相片 ，漂亮的很。
母亲很能干，做衣服，纳鞋底，甚至盘炉灶她也会亲自动手。父亲是老九（九二五起义人员），在当时复杂的社会环境里说不起话，我记得有同学对着我叫“叛徒”，那时一读到课文里“叛徒”一词我都声弱心颤。我们的行为都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记得有一次二姐用了报纸做手纸被人举报说是反动，后来又传来刚工作的哥哥替特务传递情报的消息（其实就是给同事传了情书）。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的母亲当然过的艰难。
她做得一手好饭， 因为是四川人，饭做得色香味十足，在六七十年代，大家经常吃不饱肚子，有限的好东西多么难得，家人都舍不得吃，有了好吃的母亲却会请连队的领导吃饭。上三年级的时候，在连队大礼堂终于听到宣读父亲被解放。
记忆中的母亲温柔善良，吃苦耐劳。有两个镜头永远留在心里，一次是在高大的白杨林里，轻快地笑着跑着，我在后面跟着跑，那是母亲唯一一次留给我的快乐年轻的影像。还有一次是我病了，那时远离医院，母亲又急又无奈，好像在火里把麻（一种麻线，拧成绳可纳鞋底），烧成了灰放在碗里，用温水冲了让我喝，我当然不喝，母亲打了我又抱着我哭，虽然我那时很小，不能理解母亲的焦急无奈，但母亲打了我心痛后悔的样子至今难忘。
母亲在那艰苦的岁月里，留给我的全是乐观、不服命运的抗争，对于我来说是一辈子的财富。母亲会绣花，她做活的时候我也经常拿了针线在布头上学着绣花。她常常一边做活一边嘴里哼着一种曲子，在我听来遥远又苍凉，那是母亲对沉重生活的情感抒发。
六七十年代经常进行劳动竞赛，那时母亲已响应国家号召回家持家，但＂五七‘’排的劳动量丝毫不减，秋冬季不能在地里劳动，还要在家参加劳动，就是把在连队称好的干棉桃拿回家里剥出籽棉。我们和父母常常干到半夜。每当我们瞌睡时母亲就讲起故事，鬼怪的当然吓人，只吓得来听故事的小朋友不敢摸黑回家，我们夜里起夜都不敢。但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当然也因为来家听故事的小学生多起来的缘故。
字都认不了几个的母亲能把看过的剧全部讲出来，包括其中大段的歌词。这可能启发了我一生对文学的爱好。那时连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更别说魔术，母亲说到箱子里大变活人，头身分离，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又吓人又好奇，几年都想不明白。
那时候的母亲，在那个环境、在那个时代很多事情无法选择，倍受折磨。记得有一次，我在学校听到同学给我说你妈被人骂了，我匆匆赶回家，看到母亲正在洗脸眼睛通红。那时的我不知怎样安慰母亲，呆了一分钟又匆匆赶往学校。现在想来父亲也好母亲也罢，都没有收到来自子女和朋友的帮助。一则因为势单力薄没有亲戚，二则因为子女年龄都很小，我家又以女孩居多，现在想来痛彻心扉。
记得我和二姐十三四岁时，想起小时连队有一个恶霸一样的人，曾经冲到家里想动手打母，面对那人的凶恶当时我的家人们排成一排痛苦屈辱无奈，我和姐姐了解到他家现在住在四连，女儿和我们一个学校，想着抽猛子打她一下，但因为我和姐都是女孩没打过架，最后也只能恨恨咽下这口气。
那时的人们因为生活缺少娱乐，无事生非之人也多。记得我家不知有幸还是不幸常常和领导家做邻居，连长的家属是一个身患肺病的人，那时这种病就意味着绝症，听着她的呼吸声你都觉得难受。而我们家的左右邻居女主人都患有这病，而左边的这家女主人年龄也就三十左右，看模样年轻，健康时还很漂亮。她常常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绝望，一连生了三个孩子她也无心更无力管，她的丈夫比她大了十几岁，一个老实不爱说话的农民。常常在她的哭骂摔打中用架子车拉着她到很远的团部医院看病。但这个没有快乐的女人常常爱到我家谝串子（聊天），而且喜欢传闲话，所以弄得我家和连长家属很不睦。每当我听到她重重的喘息声，看到她胸脯剧烈地起伏，我都喘不过气来，加上对此病莫名的恐惧我只觉得空气中充满着病菌，这对我以后的生活影响极大，一生中我对灰尘极其过敏，不管多累到家就不停的擦抹家具地面，外出回家外衣全换，年轻时到一趟医院回家都喘不过气来，生理期都觉得自己非常脏，给我的心理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但也有积极的一面，我一生不爱和是非之人交往， 远离是非之地，避免了多少烦恼！
我在家老小排行第四，自小就没有繁重家务活安排给我，挑水都没有，以至于二十来岁时我出去上学，参加学校劳动挑水时被大家笑称银环，小时候有跟母亲去采猪菜，那跟玩也差不多，母亲没有对我处处要求指责，这也形成了我以后对自己的女儿学业没有处处比较，苛刻要求。关键问题上我们以交换意见商量为主。
我在父母的呵护中我长大成人，但外面世界却是血雨腥风，但感谢父母的爱让我善良体贴，乐观向上。适逢寒衣节写此文以作悼念：寒衣节点心灯，子欲养亲不待 ，父母亲天堂安乐， 感谢庇佑子孙恩！
二零二零年十一月十五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