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夏天,我做了一个子宫内膜息肉的摘除手术,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小到不用住院,做完观察一会儿就能回家的那种。它的名字虽然叫子宫内膜息肉摘除,但其实我们的医疗技术并没有发达到只摘除息肉,而是整体刮宫,相当于做了一次人工流产。
像我这么胆小的人,之所以做这个手术,是因为医生一而再地强调息肉会影响怀孕,会变大,而且早切晚切都得切,早切肯定损失小等等。其实我一直认为那个息肉是好的,是良性的,我的身体里可能有好几个像这样的息肉,只不过它运气不好被发现了而已,至于影响怀孕,那更是无稽之谈了,那时我结婚不到一年,又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可是医生让切,我妈让切,路人甲们也让切,我就是再不情愿也扛不住。
于是在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我终于预约成功,一大早就等在熙熙攘攘的手术室门口了。等待的人分两队,一队是和我一样做息肉手术的,大约四五十人,另一队是做人工流产的,大约一百来号人,队伍比我们长好多,而且基本都是年轻姑娘,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放佛待会挨刀的不是自己似的,我七上八下乱咣当的心也被她们吵的热乎起来。
虽然是夏天,医院走廊里又闷又热,我们近二百人从早上六点就不吃不喝的挤在门口排队,一分钟都不敢走开,但我的手脚在那么热的环境里却冰凉冰凉的,估计是吓的。隔壁队伍里有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很善解人意地安慰我们:不疼,打麻药的,睡一觉就好了。她很机灵的样子,却是自己来的,一个陪护都没有。男朋友呢?我听见有人问她。分手了,她倒是回答的云淡风轻。
她之所以知道不疼,是因为去年就做过同样的手术,别人叮嘱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种手术可不能频繁做的时候,她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她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简单直爽不做作,绝对和不检点三个字联系不到一起,可能只是傻吧,掉到一个烂泥巴坑里跳不出来了。她在那里掰着手指头算,加上做手术的这天,一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间还要回老家看父母,回老家当然不是当大爷的,做手术的事是一定要瞒着父母的等等,我突然心疼起她来,怕也不能说,疼也不能说,还想着宽慰我们。
另一个姑娘,估计老公婆婆妈妈一提溜亲戚都跟来了,她穿个漂亮的连衣裙,是我们二百来号人中唯一有地儿坐的——她老公搬来的小板凳。就算一样挨刀,人家也是高配,阵仗浩浩荡荡的。
总算走廊开门了,护士的嫌弃和不耐烦是写在脸上的:先做息肉,再做人流,人流的排队跟我来拿药。大约等的人实在是太多,她只能亲自出来发药:一人两片,吃完后半个小时没见红,找我再要两片吃掉,还没反应的,去爬楼梯。那个阵仗浩浩荡荡的姑娘这会儿可倒霉了,大约吃了六片药,她还是没有见红,捂着肚子蹲着哭,可见在疼这件事上带再多帮手来也是没用的,我到现在想起来她那表情自己肚子还隐隐作痛。
终于轮到我进手术室了,过程倒是很顺利,真如大眼睛姑娘所说打上麻药睡一觉就好了,是我过度焦虑了,但怎么说那种感觉就是很不好,觉得别人是人,自己是猪,待宰杀的猪的感觉。后来我生孩子,比这疼的多,也不能打麻药,生完还被小护士说大出血,但却没有这次手术糟糕的感觉,很怕很疼很被看不起的感觉。
等到我麻药劲过去醒来,已经被一个强壮的护士给驾着送去观察室了,手上的液体也不知何时拔掉了。观察室也不少人,一个床坐四五个人,一个豪爽的姑娘正跟我们讲她做试管婴儿的经历,她老公六十多岁了,孩子都比她大的多,她要再不拼着命生个娃的话,若干年后只剩她自己数钱了。我这才知道做试管婴儿也要先刮宫,为的是提高受精卵着床的几率。她挂着大奔的车钥匙,闪闪发光,可是也没人陪护。而且她自己是没问题的,主要是她老公精子不太行,她这手术做的多亏啊,白流那么多血,还不如换个能生的老公拉倒。
我们两个队伍,一队是怀上了不要的,一队是想要怀不上的,都被集合起来做同一种手术,真是无奈又可笑!我看过一个数据,百分之八十或是更多的女子三十岁之前都会经历人工流产术,我之前以为是假的,直到亲自经历了才知道,我们那天有二百来人,一个医院而已,数目之多,着实令人震惊,让人叹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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