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一月就此过半，幸福与哀伤齐聚。

继馄饨之后，祁霜又开始把目光放到了包子上了。

赵逸晖帮她把馅料和好放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起了热闹：小姑娘一脸严肃地对战着面团，用力得嘴角紧抿，眉头深皱，看样子比捏粘土要难。

小脸上还有几处粉白，但可亲可爱，他也就没有上手帮她擦掉。

最近宝宝好乖，他这么想着。

自从说了爸爸的事之后，祁霜比以往安静了些，虽然也闹他逗他，次数却明显少了许多，整个人慵慵懒懒的，还常赖在床上不愿起来，要不是每一次亲密都有做措施，他都快以为自己要当爹了。

“老公，可以包了！”

被她脆生生的声音拉回思绪，赵逸晖将左脸凑到她面前去：“宝贝，亲一下。”

祁霜听话地凑上去亲了一口，看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撅撅嘴，自己动手捧着他的脸掰过另一边，在右脸上也亲了一口。

赵逸晖无声地笑。

他好久前就发现，小姑娘是个强迫症，吻他的时候还讲究对称，左右脸都得照顾到；亲他眼睛时也一样，亲完左边就得亲右边。

他一脸满足地亲回去，才道：“怎么包？你教我。”

祁霜瞧着自己弄到他脸上的面粉印，微微勾唇，也不提醒，就按妈妈教她的步骤做着示范。

她做得很细致，虽然看得出不太熟练，但成品都特别好看，不像他做的，大小不均、形状各异。

赵逸晖到后面索性不弄了，默默挑出自己包的，将她做好的一个一个排排坐摆好，拍了个照发到朋友圈，简简单单比了个心。

同志们都知道，赵逸晖的朋友圈一旦出现了文字、符号、表情以及图案，一定是在秀老婆→_→

刘英俊：怎么？前晚的海鲜大餐比不上这几团面疙瘩？不配出现在你的朋友圈？

姜储：楼上别无理取闹。

阿光：一楼请控制好语言pH值[/:白眼]

孜姐回复刘英俊：你少日天日地，脱单不是问题。

书麦回复刘英俊：配不配跟食物没有关系吧～

赵逸晖随意瞥了一眼，对这个每回都能在他的动态下占据话题中心的兄弟有些不满，也不明白怎么每次刘显都能做到第一个评论，于是回复：你以后不许再评论我朋友圈！

乌烟瘴气的。

都没人把注意力放在祁祁的包子上吗？多好看啊！

他望了望四周，一个被精心布置的、两人的小窝，窗纱地毯都是温柔的奶灰色，墙面上挂有小姑娘的画，登记当天买的花还开得不错，阳光洒进来，他的祁祁泡在一摊金黄色里，所有美好不言而喻。

俩人商量好等天气暖点再办婚礼，祁霜最近时不时往家里买东西，做着准备，快递箱一个接一个的，

他很高兴小姑娘为他们的家用心的样子，尤其是见到她小管家婆一样唠唠叨叨的时候，幸福到不知说什么，只会傻乐。

如果她也可以再多笑一些就好了……

在一起之后，受祁霜影响，赵逸晖的情话技能一天比一天精进，这段时间更是持续发挥，每天都变着法子夸她，想逗她开心，可惜效果甚微。

她不是变冷漠，而是被一种无力感包围住了，不知道是记忆翻涌之后又进入了自我封闭，还是因为多了一个知道她心态的人而感到不安。

他总记得她那句：“我是个小怪物。”

这句话困扰了他好几天，犹如魔音绕耳。

才不是。

祁祁明明是全世界最好最惹人爱的小公主。

他猜想，会不会这么多年，祁霜都是一边表现得欢乐无忧又一边暗暗地厌弃着自己？

为了让她好回来，他天天黏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我爱你”、“不用怕”之类的话，因为他以为小姑娘是回到了当初不自信的状态。

后来才发现不对。

“我骗妈妈、骗朋友、骗老师同学、骗陌生人，他们啊，都觉得我像个精灵，长着小翅膀的那种，每天转圈跳跃，好不自在。”

“实际上我是个幽灵，只是在胡乱游荡而已，我也没有目标，也并不喜欢经过的地方；我对别人笑的时候，其实一点儿都不高兴。”

有时候说得难过，她会像生了大病一样喘着粗气，很累很累的样子。

赵逸晖除了帮忙顺气，别无他法。

他想哄她，却无从下手。

祁霜貌似又陷入了一个逻辑漩涡中出不来，慢慢也也懒得出来了，谁又能想得到，她害怕的其实是自己的爸爸呢？

嗯，她怕的不是车祸，而是在车祸中丧生的爸爸。

怕爸爸那被撞得变了形的身体、咕咕渗血的五官和皮肤；怕爸爸看向她的沉痛眼神、以及他含糊却清晰的临终遗言……

那些画面曾在她的梦里反复出现，几近成魇。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害怕，当时虽然小，但也看得懂事故全程——如果爸爸没有快速地打转方向盘，将车掉了个头，被挤压的应该是她坐着的那一边……死的人，也应该是她才对。

情绪与理智的拉扯，让她对爸爸产生了越来越浓重的愧疚，这愧疚让她痛苦不堪，但让她劝自己忘掉，她又执拗地不愿意。

她跟赵逸晖说：“我连自己都骗，骗到最后，所有人都相信了，我也就相信了。”

相信真正的她是张扬自信、活泼美好的一个女孩。在长辈面前乖巧机灵，对同龄人仗义真诚；而私底下其实疯狂、急躁、目中无人，是个一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

十岁的她就为自己塑造好了“祁霜”的样子，再用漫长日子一点一滴去完善好，深刻入骨，多可怕啊？

涂敏敏可以看出她内心深处的一角荒芜，真的是很棒很棒了。

祁霜很珍惜这个朋友。可能这个人理解不了她偶尔显得神经质的思想和行为，但她会接受、会包容、也从不觉得这是什么毛病。

她已经改变不了了，能有一个人愿意陪着看着，也许会没那么窒息吧。

跟赵逸晖讲完故事后，就隐隐感觉心中戾气四窜。

命运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恨得牙痒，又无可奈何，回忆过后是有点回到事情发生时的状态了。但不打紧，她觉得自己ok。

赵逸晖是个没有底线的傻子，很容易因为她的事情焦虑，祁霜怕他觉得是自己乱吃醋才害得她要重新面对噩梦而感到内疚，也会尽量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平时搞搞创作什么的，没事就多睡点……

只要把时间唬过去，她就会好的。

做好的包子放入蒸屉，赵逸晖按了计时，全心全意地给姑娘洗手擦脸，然后把人横抱出去。

祁霜暗叹，这是真把她当成玻璃娃娃了。

“老婆。”

“嗯？”她头也不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赵逸晖坐回沙发，拿毯子把小姑娘包起来，伸手捏起一绺她的头发搓了搓，试探着问道：“我们去旅行好不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当蜜月吗？”

“都可以，主要是想带你出去走走。”

怕你在家里闷坏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资深死宅还能有这觉悟，实在是难得。

只不过有些不确定祁霜对交通方面是什么样的态度，童年阴影是个难以估摸的东西，要慎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