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热血高登殒命,诛敌寇守我河山
“刘元帅。”这日高登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也没让人通禀,自己挑开帅帐帘子就往里走。好在他对帅帐里是谁心里有数,进了帐子就低下头,省的自己看见些不该看的,伤了眼睛。
孔令辉把手从刘国梁手掌中抽出来,往椅子另一侧挪了挪。看高登低头走路的样子他心里暗笑,这是亏吃多了,长记性。
要说这高登也是个笨的,不懂得举一反三这个道理。知道他跟刘国梁的事儿以后到他俩这里每次都低头进来,可昨夜去阎森的帐子挑开帘就进。要不是王励勤拦的快,右耳朵都得被阎森的飞刀削没了。
刘国梁赶忙站起来,“高大人怎么来了?”
“圣旨还不到,我心里不踏实。”高登眉头紧锁,“圣上身边的人,怕是又进了谗言。”
孔令辉无奈的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刘国梁别说没用的。
“这个,圣上自然有决断。”刘国梁心中有数,再怎么信任高登,这也不是自己人。而且高登性子直,保不齐将来有一日不小心说出来,凭白添麻烦。
“决断?”高登冷笑一声,“再决断咱就割地赔款,年年上岁贡吧。”
“无旨调兵,就是死罪。”孔令辉淡淡的说,“为国战死沙场我们没所谓,要是这么死了,着实冤枉。”
高登梗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再去写奏折!”过了好一会儿,他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又等了一日,朝廷里总算下了旨,许他们调兵回头攻打敌军。只是圣旨里写明,高登升做副帅,与刘国梁共掌兵权。
别人都还没说什么,高登先不乐意了。
他守着礼数规矩接了圣旨,打发走了传旨官就把圣旨扔到了帐子里。
“昏庸!糊涂!”觉着不解恨,高登又踢了一脚。
邱贻可本来也想踢,可孔令辉瞪了他一眼,他只能揉揉鼻子,老老实实的把圣旨捡起来,扔到刘国梁面前的桌子上。
“刘元帅,孔军师。”高登抱拳拱手,深施一礼,“我高登自知无德无能,干不了这个差事。圣旨爱说什么说什么,这监军我也不做了。您二位该怎么还怎么,不用管我。等咱回京,我就说我当了副帅,皇上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必然是不会知道的。”
刘国梁孔令辉对视一眼,刘国梁冲着高登偏了下头,孔令辉略微想了想,手上比划了一下。
“高大人。”刘国梁看着高登,“若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帐下,做个参将如何?”
高登本来想着能跟着他们就行,那怕做个做饭的伙头兵,也强过当那个劳什子的副帅。却没想到刘孔二人居然如此信任自己,让自己当了参将。参将这官职不大,可意味着,自己真的能上战场杀敌了。
“你且先跟着邱贻可。”刘国梁嘴角含笑,高登也是血性男儿,只是他没上过战场,还需要历练。
高登点点头,站到了邱贻可身边。
“王励勤,传我军令下去,即刻开拔前往边关。”
“末将听令。”
陈玘王皓带着兵马,已经到了延平城外五十里处,他们在附近找地方扎下营来,俩人凑一起商量着怎么切断敌军补给。
“不好打啊。”王皓看着地图皱眉,“运粮的路一共两条,人马也不会少,咱现在手头人不多,不能硬拼。而且城外一动,难保他们不会传讯给城里,到时候城里出来人里外夹击,咱们就没胜算了。”
“你说怎么打?”陈玘战术上是个没主意的,所以只要他跟王皓一起出来,一向是唯王皓马首是瞻,言听计从。
“先埋伏着,他们这几日应该会送军粮补给,咱们先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王皓说完,把手里的玉老虎拍到了地图上。
陈玘飞快理解了王皓的意思,赶忙摇头,“我不动,你让我去我就去,不让我去我就待着。”
王皓用鼻子哼了一声,玉老虎收回到了怀里。他就怕陈玘轻举妄动,再出了什么闪失。
“你在这里守着,我带人再往他们后方去查查情况。”
“乐乐。”
“嗯?”
“一路小心。”
大军行动终归是要慢一些,邱贻可是个急性子,路程才走了一日,他就急的受不了,左思右想以后跑去找刘国梁请命,要先带一队人去打延平。
高登听见了,也嚷着要去,但邱贻可却不想带他。
“你第一次正经打仗,带着你不成。”邱贻可皱眉,延平不好打,带着高登打起来他还要分神照顾,不如让高登跟着元帅他们,更安全一些。
“你这是看不起我。”高登来了脾气,他这几日热血沸腾,晚上睡觉都不安生,做梦都在打仗。
“反正我不带着你。”邱贻可转头就走,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高登见跟他说无用,就跑去找刘国梁和孔令辉。这俩人不同意,高登就在他俩身边不走。这些日子他算是跟他们混熟了,知道这些人没坏心,更不会因为这个跟自己生气。
“反正你们要是不让我去,我就偷着走。”高登板着脸,“元帅,我高登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既然随军出征,就没有龟缩在你们身后的道理。”
刘国梁才张口想说什么,高登的话又接过来了。
“这次咱们回去,皇上少不得要封赏,我若是半点军功没有,不拿就是抗旨。拿,我还不如一头碰死呢。”
高登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刘国梁也没什么再说的了。
“那你就跟着邱贻可去,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第一次还是要处处小心。”
高登见刘国梁准了,赶忙换上个笑脸拱手行礼,“末将听令。”
邱贻可赶到延平城郊就顺着暗记找到了陈玘王皓,这两人已经摸清了敌人运粮的线路和人马,正在合计怎么打呢。邱贻可的打算,是先行化妆成贫民百姓潜入延平,等王皓那边断了粮草以后,他们两下里夹攻抢下延平城。可他们到了才知道,敌军已经赶走了延平城大半百姓,现在城门紧闭,不放一人出行。
城下前些日子还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还想着能回去。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眼看着城门再未开启,这些百姓牵儿带女的,四散逃命去了。
邱贻可发了狠,趁夜点了手脚利落的,打算爬城楼上去,杀死城上守军,然后打开城门放人马进城。
他这主意说不上多好,但陈玘第一个支持。
“我跟你一起上去,杀了守军,就开城门,让乐乐高登他俩在下面接应,准备进城。”
王皓合计了一下,根据这两日观察到的运粮车看来,延平城守军不过百人。
“你们俩,多加小心。”
三更时分,邱贻可陈玘带着人摸到了城下,他们用的抓钩都是自己改的,不同于普通铁质抓钩攀墙时候会有声音,这抓钩前面锋利无比,瞬间就能勾进砖墙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敌军果然如马龙说的那样,拿下延平之后,敌军心里松懈下来,城头上只有十几个守军,还都凑在一起饮酒暖身。
三两下功夫,人就让他俩杀了个干净。后头爬上来的小兵气的直翻白眼,这俩将军一个都没给下面人留。
高登原本是在城下等着的,可他看邱贻可陈玘爬墙心里痒痒,有样学样的摸了个抓钩,趁着王皓注意力都在爬城的陈玘身上,他溜到城下,也爬了上去。
“你怎么上来了?”邱贻可看见高登一愣。
“我来跟你们一起……,”高登笑呵呵的话说了一半,人脸色一变,就跪了下去。
陈玘刚只听见风声划过,他反应极快的把手里的短剑掷了出去,远处就听见“啊”
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城头上摔下来,重重的跌落在城下。
一支箭从高登背后射入,箭头从他胸前扎了出来。
“我,还算有用。”高登低头看着箭笑,说话时候,满口都是鲜血,“好歹有我挡这一下,没伤了你们。”
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撕下胸前的衣裳,拿出了那封密旨,沾着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我得,我得留个凭据,不然将来,他们恐怕用我的死,诬赖你们。”
邱贻可王皓陈玘都围着高登,高登写完以后,看着他们又挤了个笑出来,“我就埋在延平吧,我,想看着你们,把他们赶出去。”
樊振东三步并做两步往瞭望塔上窜,才到一半儿,张继科就从上面走下来,“怎么了?”他问。
“来叫阵了。”樊振东一脸兴奋,“我今天能先出去不?”
“今天不用你。”张继科气定神闲的走下来,把千里镜交给方博,从周雨手里接过自己的乌铁重枪,“我来。”
“你出去不怕被他们怀疑?”樊振东不死心,追着张继科身后问。
张继科戴好头盔笑了笑,“我跟你打赌,皓哥玘哥这时候,应该到了。”
他说完这句,抬起左手示意了一下,闸门缓缓升起,张继科眯了眯眼睛。
闸门才起了一半,仅仅够马通行的时候,张继科骑马快速向前冲,到闸门的时候他侧身悬在战马身侧,等出了闸门才翻身骑了上去。
“我也不用报名了吧。”他仰着头,枪尖直指来將眉心,“不过,你得报名,我这枪脾气大,不收无名的冤魂。”
方博在城头抱着肩膀看,今天他哥没说让他射帅旗,他就没动弩。
“嘚瑟。”他偏头跟周雨说,“这就叫嘚瑟。刚才他是不是又上瞭望塔往西边看来着?肯定又是看马龙帅旗呢。”
说张继科,周雨不乐意了,看帅旗这个没法反驳,但是他能说别的。
“科哥还能嘚瑟过你?”
“啧。”方博摇头,“要不说啊,你不懂。我们师门儿就他嘚瑟,我那叫霸气。”
周雨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他俩才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张继科的枪已经收了一条性命。
“我劝你们赶紧滚蛋。”张继科手臂带着枪轮了个半圆,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示威,实际上他是嫌弃血污了他的枪,甩下去省的自己膈应。
敌军那边半晌没动静,张继科也没什么耐性等。就在他骑马转身的时候,右后侧有什么东西带着风声直奔他过来。张继科躲避不急,就觉着左肩一疼,整个人被一股力带着从马上跌了下去。
周雨方博他们在城头上看的清楚,伤了张继科的,是一个带着链子的三爪钩。现在,那三根铁爪后两根牢牢的抓住张继科肩胛,前面一根正勾在他锁骨处。
“你给我过来!”用三爪钩的敌将已经埋伏半天了,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猛力扯动链子,把张继科往自己这边拖。
樊振东抓起自己的八棱锤就往下跑,方博伸手拉住他,“你下去也来不及。”
“那咱看着不管?”樊振东扯着喉咙吼,眼睛瞪得滚圆。
方博拿过自己的弩瞄了瞄,“别急,你头一回跟科哥出征不了解这里的事儿。”
周雨拍了拍樊振东的肩膀,“看我们的。”
“好!”敌军主帅骑在马上,用千里镜观看前面战事,“布网的怎么还不过去?”
他还想用当初抓陈玘得法子,早早埋伏下人带着钩子网,准备抓人。
已经有人带着网骑马奔上去,主帅捏着千里镜,边看边勾起嘴角。孔令辉刘国梁神机妙算又怎么样?他们算到了自己反扑回来在关隘留了人驻守,可只要自己抓了这守隘口的人,那隘口自然就破了。
两处关隘只要拿下一处, 另一处自然手到擒来。
张继科开始还挣扎,没过多大一会儿就不动了。
用三爪钩的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见张继科不动疑心有诈,不敢再收链子,想先看看再说。
方博眯起一只眼睛,弩箭瞄准了铁链。
“小雨。”他召唤了一声。
周雨点点头,左手食指弯曲放进嘴里,响亮的吹出一声口哨。
就在他口哨响起的时候,方博弩箭破空而出,正射在铁链上,铁链断成了两半。
张继科听见哨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手中枪向前一扎一挑,人被他挑在枪上高举过头顶,接着,重重的摔落在地。
原本骑马过来准备撒网抓他的两个人被他吓得勒住缰绳,原地站住不敢向前。
“呵。”张继科冷笑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肩的三爪钩,然后昂首站立,脚踩着地上还在扭动的人,枪尖向前指着敌军。
“叫你家元帅过来,爷爷我废一边儿膀子,照样弄死他。”
血顺着张继科的铠甲自他肩头流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在他脚下汇成了浅浅的一洼。
周雨方博樊振东在城头握紧了拳头,张继科左手刚背在身后给他们打暗号,不许他们出来。
“鸣金收兵!”主帅咬着牙放下千里镜,“这块儿骨头难啃,咱们去另一边看看。”
“操!”敌军收兵以后,张继科被周雨扶着回了隘口,“我以为他让我逗起了火儿会继续打,没想到他撤了。”
“博儿。”张继科坐在椅子上疼的面如金纸还不忘吩咐,“去点狼烟放火炮通知那边儿,我看他们要去那边儿找茬了。”
樊振东从衣裳的暗袋里摸出一根肉干,塞进张继科嘴里。
“小雨,来。”张继科嚼着肉干,把头偏向右侧,还冲着樊振东挤挤眼睛。
周雨双手攥着三爪钩,深吸一口气,两手同时用力快速把钩子掰开。
“嘶~”张继科脸色从黄变白,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下来,樊振东用袖子给他蹭了蹭。
“有毒吗?”刚点完狼烟跑回来的方博问。
周雨仔细看了看,又拿着钩子凑近闻了闻,“万幸,没毒的。”
“伤着骨头没有?”方博又问。
“没有。”这次是张继科自己说的。
方博不信,说什么都要看一眼。
“真没有,不信你问周雨。”张继科扫了周雨一眼,周雨勉强点了下头,“锁骨没事。”
他说的这句是实话,张继科锁骨没什么,那钩子是从锁骨下面钩进去的,所以没伤到骨头。但是后面肩膀的骨头,伤了。
方博被他一句话糊弄过去,就没再问。
“狼烟点了?”张继科面部改色的看着周雨用布条自己包扎伤口。
“点了。”方博说,然后赶紧跟了一句,“放心,就说了敌军的事儿。”
张继科满意的点点头,他不想让马龙知道,自己受伤了。
既然东边关隘这里确定了姓张的就是当日阵前的张继科,那西边儿马字帅旗,妥妥的就是马龙。
敌军主帅领人到了西边,前日守在这里跟马龙叫阵的主将上前,先跪下请罪。
“末将无能,叫阵时候,折损了两人。”
“尸首呢?”
“在,在隘口城头挂着。”
主帅一鞭子抽过去,正抽在主将脸上。
“废物!都是废物!”他手哆嗦着,用马鞭指着前面隘口,“去给我叫阵,就叫马龙出来。一个不行派两个,两个不行派四个!六个,八个!轮流给我上!累,也要累死他!”
外面叫阵骂的难听,马龙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穿好了铠甲,戴上头盔。摸出一条雪白布巾,仔细的把枪尖擦了擦。
“师兄你再不出去,他们就能急死在这里。”许昕暗笑,马龙太坏了。
“怒极攻心,不急死,待会儿也容易露破绽。”马龙还是慢悠悠的从林高远手里拿过茶碗来喝了一口,“小远你记着啊,什么时候都别急,心要定。”
林高远点点头,跑下城去牵过马龙的战马,仔细的检查马鞍是不是够稳固。
马龙下城楼的时候,往西边看了一眼。
许昕连忙去拿千里镜,马龙摇摇头,“我先去打,回来再看。”
他往下走了两步,又站住问了一句,“刚那边儿的狼烟火炮?”
“只说了敌人要来。”许昕赶忙接上,“要是主将受伤,火炮是五声,我刚数着是三声。没事儿的,方博骗谁也不能骗我。”
马龙没再说话,直接走下去了。
许昕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他师兄也不是不知道张继科的脾气,真伤了必然不会让人通知的。说白了,马龙就是想从自己嘴里听见一句没事儿,甭管真假,听见别人说上一句,多少心里就能安生些。
如果说张继科阵前取胜靠的是刚勇,马龙阵前赢就赢在个巧字上。
对面儿今日是想打车轮战,他打到第二个就明白了对方的套路。
“哼。”马龙鼻子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他不再恋战,能一枪戳上绝对不废第二枪的力气。亮银枪被他舞的如同银蛇一般,招数又刁又滑,专捡人防不住的地方扎。
许昕在城头上也看明白了,这会儿正跟林高远叨叨。
“他们不讲究在先,是吧。玩儿车轮战。”说着话,许昕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把准备上来的第四个人射落马下。
林高远用力点头,十分崇拜的看着许昕。
“昕哥,这距离也就你行。”
“那必须。”许昕得意的笑笑,又摸出一支箭来,这次,瞄准了正跟马龙打斗那人的马屁股。
“这,不讲究吧。”林高远确定他龙哥是不会输的,所以不大赞成许昕这么做。
许昕点点头,“对,我现在不射。”
他话才出口,就看马龙枪尖上挑,一枪封喉。
“得 ,我本来想着他逃跑我就给他马屁股来一箭,帮他那破马跑的快点儿。”许昕放下弓撇了撇嘴。
林高远乐呵呵的抓着牛筋绳索往下跑,“我去给人套回来,咱还挂着。”
马龙昂首挺胸,手上亮银枪画了个半圆,甩掉了枪尖上的残血。
“叫你家元帅过来,看他爷爷我,怎么弄死他。”
一天之中,当了两回孙子。十五年前在延平城门楼下被孔令辉一枪挑落马下,他都没这么憋气。
敌军主帅就觉着胸口血往上涌,他晃了晃,终究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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