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假期,家里各种收拾妥当,坐下来拾了本汪曾祺先生的《人间种种清香 好想尝尝》,边看边叹,能把先生书里的每一样菜肴、小食都尝一遍,那也是真正的舌尖上的幸福了。

我断然没有先生写文的手笔,但是这不妨碍我也想用文字念想儿时的些许美味美食。
幼时的暑假生活,喜欢的有几样,坝边放鹅,傍晚和奶奶下菜园子,再有就是午后时光,小商小贩走村串乡的叫卖了。
中午吃完午饭,便被妈妈安排姐妹三睡午觉。总是不肯闭眼,即便是闭了眼,也是不肯真正睡去的。耳朵警醒着,小小的心里,那个急啊,怎么还没来,那个人怎么还没来,还没听到他的声音。
忽的,传来悠长的一声“卖冰棒咯”,于我,不像是不相干的小贩,而是一个等了很久的熟人,一个挺身,坐起。通常这个时候,爸爸还没睡着,围坐堂屋的凉床边,和爷爷奶奶说话。
这叫卖声,自然也是落入长辈们耳朵的。这时候,奶奶会唤我的小名,起来咯,去买冰棒。欢天喜地接过此项重任,领着长辈给的钱,基本都是硬币,分别有一分,二分,五分的,循着叫卖声,飞奔而去。
终于在村里的某个路口发现了卖冰棒大叔的踪影。灼灼烈日下,戴着顶草帽,两边固定的绳子,扎在下巴下,脖子上搭条毛巾,不时撩起一角擦汗;推着辆二八式自行车,后座上摆放着一个木制的箱子,四四方方,面上那块板一分为二,一半是固定的,一半是活动的,中间分隔的地方,均匀的安装了两个弹簧铰链,以便开箱关箱。
他侧身,倚在木箱一角,仍然在卖力的叫唤,盼着像我这样的孩子们倾巢而出,握着长辈们给的零钱,往他而去。
我一路蹦跳着,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我,由于常来,早已熟知,他也唤我的小名,招呼我,来买冰棒,三根吗?我说是的。
他便把木箱的盖打开,再掀开一块棉花,缝着它的布头,有的都些许破了,露出棉絮。搁现在,看着这匹配,是完全没胃口的;但在那个时候,这场景是自动被我屏蔽的,看不到,看不到。
他边翻动,边跟我说话,你们陆郎小学(我一直在镇上读书,这是学校的名称,村里和我般大的孩子都是在大队完小上学的)教书很好吧?你们暑假作业跟王府小学还一样?你考试考多少分啊?上次六一儿童节我女儿在学校跳舞还被选到陆郎去表演了呢,要是我女儿也能在陆郎念书就好了,就这样一直喋喋不休的念叨,我也完全没有实心意的去应答他的每个问题的心思,只盼着他赶紧的把冰棒给我。
终于在他的手中,拿出了三根冰棒,蓝白相间的包装纸,冰棒棍儿,不似现在的扁的,而是细不伶仃的四边形,每边分别1毫米左右;冰棒的上端和冰棒棍子的下端,分别把包装纸拧成一个小花,纸上写着两个我认得的字“冰棒”。
最后末了,总是两句话结束买冰棒的行程:一、小娃子,你多享福哦;二、冰棒卖六分钱一根,卖给你五分,三根一毛五。
我拿着三根那时于我,是此味只应天上有的冰棒,再一路奔回家,和妹妹每人一根。在那样的烈日当头下,一个木箱,一块棉花,是不能完全给到冰棒所需要的冷藏温度,常常是在往家路上,冰棒都已有点化了,甚至还滴着水。到家后,奶奶赶紧在锅间拿出三个碗,让我们三把冰棒放在里面,那些化了的冰,最后也盛在碗里了,冰棒吃完,再把那点水,仰起脖颈,一饮而尽,神气又畅快。
不过,暑假里的冰棒可不是随便就可以吃着的。必须你在家得表现好,比如好好写作业,帮着家人干活,姐妹三一团和气。
这冰棒,算是儿时暑假生活的温暖一幕,既是那个时代的饕餮美味,又是约束规范自己行为后得到的回报。
只是不知,当年那个卖冰棒的大叔,说我是个享福小娃子的大叔,他的女儿最后有没有去到镇上的小学念书,有没有去比陆郎还远的地方跳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