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家乡的梧桐树开花了。簇拥着的花团夹着稀少的嫩叶,沉甸甸的缀满枝头。风吹月摇,花朵纷落,叶子渐丰。一季花期,写满了相思。
谈起家乡的梧桐花,我竟有点羞于启齿了。这些年漂泊在外,看的多是杨树、垂柳和各种花树、果树,其花也艳,其形也媚,久之竟忘了家乡的梧桐花了。是我有些忘本了,还是近年来人们独宠高高的钻天杨,把能闲下来的地方都栽上了杨树?家乡的梧桐被挤迫的只能零星着散落在沟坡地头,有时也委屈的夹杂在新贵之间,只是太稀少,太微不足道。一个眨眼,还没容人仔细看看,就躲入树群,再也找不到了。这样的不起眼,被搁浅在记忆里,不觉间几十年没仔细看过,也没认真想起过它。
老家的院里栽着一棵梧桐,记事起就在。树干直立,高大粗壮。因为有年头了,树身苍褐中泛着若有若无的绿意,裂着条形口子,日晒雨淋的,就形成了沟壑并慢慢突显出来,如翘起的鳞片,用手抚摸着不经意间都能扣下一小块来,干枯木然,轻轻一捻就粉了。树杈纷乱,枝条多呈半弧形伸展开来,像是在告诫人们,成功的路上,每一步前行都是弯腰奋斗的结果。开花的时候,朵大,喇叭形状,白里透着淡淡的雪青色,味道清香喜甜,刚好不腻。花间杂着不多的心状叶片,因为是新生的,叶子还没完全铺开,小而嫩黄,未成翠色。近处观看,大片的烂漫映满了眼帘,微风一吹,万头攒动,刹时就目眩了。站在院外观看,花朵成团、成簇,铆着劲地向外扩展,一树的壮美。许是看的日久了,当别人的目光还在万花丛中漂泊游离,心思不定时,我已窃喜着梧桐花了。
喜欢梧桐花,是因为它承载着太多的回忆。小的时候,哥哥曾在梧桐分出的一个大杈上拴起一对吊环,没事的时候在上面伸展出几个让人羡慕不已的动作,扭的枝杈乱摇、桐花纷落,仿若梧桐也高兴了,竟共鸣起来。那时个子矮,心痒的时候,就搬个凳子踩在上面勉强能握住两个环子。由于力不足,只能吊着身子空蹬几下腿,埋冤几句梧桐。有时也会折腾几个花朵下来,看着落花,心里也有了满足感。
到了夏天,梧桐枝叶繁茂,遮挡住烈日,把大半个院子阴凉成一处净土。中午晚上的,喜欢摆一张方桌在外面吃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轻数着阳光透过叶的缝隙洒在桌面上的斑点,浅沐着清风明月,虽粗茶淡饭,却清爽怡人,其乐融融。
有花有叶的日子,心情愉悦过的也快。秋天里的梧桐已是进了晚景,秋意渐浓,叶子愈黄,就郁郁寡欢了。一阵风过,半黄的叶子带着青意斑驳了一地。看着落叶在地上翻滚着、磨的遍体鳞伤,杂七杂八呻吟在一起,扫着落叶人也伤秋了。特别是雨天,挂着疏叶的枝条被雨水敲打的瑟瑟发抖,一不小心就会随风断下一截,落在地上凄惨惨的。入了夜,天地寒凉,灯光透过窗户照在梧桐身上,光秃着枝丫,孤寂落寞。每每此时,总会想起书中“雨中黄叶树 ,灯下白头人”的句子,上了年纪感受更深。
家乡的老院最后是因为修路被拆迁的,人走屋散,那棵梧桐站了最后一岗。看着它凄然倒地,心里充满了无奈和不舍。自此就很少看到梧桐树了,也不想刻意去寻找它。见与不见,从记忆里翻出来,依然如昨,历历在目。
那是一笔一划刻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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