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六,照例是要吃面食的,面条、馄饨抑或饺子。几天前,小姑子就早早地邀请我们六月六晚上去她家吃饺子。前天,又有好友邀我们六月六中午去她家吃馄饨。我欣然答应小姑子和好友的邀请,心里却在想,要是有大剁面更好。结果,六月六中午赶去好友家,她不仅包了馄饨,也做了手擀面。这手擀面就是我们所说的大剁面。


吴江东横头的农历六月六,有吃面条或者馄饨的习俗,老话说“六月六,买斤面来落一落”,“六月六,裹碗馄饨落一落”,不管是面条还是馄饨,总之要“落一落”。
若是没人邀请,我家的六月六,一般都是去菜市场买回馄饨皮子和猪肉、榨菜,自己裹馄饨,这是比较传统的平民化吃法。考究一点,买回活奔乱跳的河虾,掐虾仁做馅料。加进虾仁后的馄饨,口味马上提升,档次随之升高。
近几年,我的老姐妹们时常在家做大剁面,她们在揉粉的时候,不仅加进鸡蛋液,还加进菠菜汁或者胡萝卜汁,面条五颜六色,很有诱惑力。
可惜姐妹们做的大剁面无论怎么考究,在我心里,始终不及爷爷做的好吃。
童年时代,很少吃面,但是六月六一定会有大剁面。
苏州人讲究四时八节,不时不食,即使家里条件较差,应景文章还是有的。六月六没到,准备工作先做起来:田里捕到的黄鳝存着,草鸡养得肥嘟嘟,小麦磨成粉……
六月六那天,家里很忙,感觉每个人都有事儿。斩鸡,杀黄鳝,汏面筋,掏黄浆……最忙的要数爷爷,大剁面非他莫属。大剁面的工序不多,从最初的揉面到切成面条,只有几道,但真要做好却不容易。揉面,面团不能太烂,也不能太硬,烂了一团糟,硬了摊不开。摊面皮比较吃力,一团面在擀面杖的来回推动下,变成薄薄的一层,完整没有漏洞,是件技术活。没有力气不行,光有力气也不行,均匀使力,刚柔并济才行。
印象中有这样一幅画面:正值壮年的爷爷,赤裸着上身,头颈里围条毛巾,正专注地摊面皮,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到了颈下被毛巾拦住。小孩子站在八仙桌旁,看着砧板上的面皮在爷爷的手里“咔嚓”成面条,动作利落地撸起面条,摊开在竹匾里,上面撒一些“小粉”。面条做好,爷爷舒心地笑了,仿佛完成了一件大工程。
黄鳝煮成汤,里面有大蒜,也有咸肉片;草鸡也是汤,里面是实心的面筋。两大盆汤就是面条的浇头,这一天,面条是主角,浇头最怎么高级也是配角。按照现在的做法,黄鳝和草鸡可以放在一起煮,成为有名的“龙凤汤”,但在当时,我们觉得黄鳝腥气,影响草鸡的口味,所以把它俩分得一清二楚。
六月六的餐桌,写满了“丰盛”。


现在想起来,为何觉得爷爷做的大剁面好吃,原因在于,那时候难得吃面,而且一年中也难得吃上这样丰盛的大餐,物稀为贵。再者,食材很重要,面粉的无添加,黄鳝的纯野生,草鸡的纯放养……各种好处凑在一起,这碗面不好吃才怪。当然,最重要的一点,爷爷过世后,再也吃不到他做的大剁面,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
味蕾具有记忆功能。六月六,我又想起爷爷的大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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