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春天,夏天是夏天
我走在路上不辨秋冬
有人为我唱歌,有人为我祭祀
茫茫余生,不过是学习
蝼蚁从死到生
假使,这是遵从上天的旨意
从火焰中见到消失的面孔
再顺听父母的意愿
也只能称呼死为妹妹
把妻子称作妹妹是荒谬的吗?
我不是大地的孩子
我不是父母的骨血
我经历了奔走与革命
终于学会倾听某些命令
我的老婆侧着耳朵
认为我是个优秀的人
她守着贫弱的资产
与我共同面对琐屑尘世
有时候,是必不可少的失去
譬如姨夫去世
背靠夜风吹卷他种下的两排杨树
躺下,仿佛我已进入他的身体
舌尖上满是腥臭
在夜晚,我才感到某颗心脏主宰我
我躺着看一年见一面的晚辈写诗
虽然我只会做木工,却能理解
他对一个事物的沉迷
我希望教会儿子和徒弟们如此
我有太多的遗憾,都随我消逝
我预见他明天为我念路引
带着孩子们不相信却盼望美好的心愿
我以前从未体验过死
今天我也无法传递给他
再见了,木头与我一同陷入寂静
活着时,我沉默
现在多想说一说
他将会如何谈论我对他的诗意冒犯?
半年一次的庄稼,从回忆中对抗
白天,人们谈论腥臭的纸币
看能换来多少舞狮的热闹与场面祭
我如此羡慕,他们对死的不在意
那种喧哗与冷淡
如此迷人。
无论如何,父亲去世了
我有了孩子也就理解了他
不愿他再受折磨
书本告诉我在人前必须表演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我没有他们期望的那么麻木
我也不能面对孩子的眼睛
可是父亲啊,我已学会面对
比找工作更难的人的一切
我知道我也会很快消失
也许只有孩子能想起我
我只能,像你一样努力撑起家
兄弟们藏起悲伤,我知道
他们听歌者唱起《父亲》来
会鼓掌叫好,这与书里谈到的
悲痛欲绝至不能言,完全是两码事
我一个人走在黑夜的田边
眼前的沟渠在晃动
我把写好的章节发给老婆
她很久后回复我
我还是读不懂你的诗
只是感觉有些悲伤
死是骄阳,我们必须学会直视
从你在《永恒》那首诗里写母亲
我就知道你再也不能摆脱这种情绪
我看到你买了亚隆·欧文的《直视骄阳》
我看到你写《死亡与独特》
你一一陈述关于死亡的各种恐惧
它像蛇一样缠上你
你在创业时,在走路时
在逗弄七七时,偶尔流露出来
甚至我知道你和枯萎的朋友,变相地谈论
可我们毕竟还活着
在每个早晨,我想想就高兴
以前不尊老的小恶人
开始小幅度地弃恶扬善
他积极参与亲戚过世后的安慰仪式
害怕死者是自己父母不能收到足够的认可
这当然是他不够坚强
于我,不够坚强的是
死者的不可归来作为一种伟大的折磨
我尝试将“过去了”一词
放在自己的父母身上
想一想,眼眶就立刻酸红
无论如何,我不是善于
用表演遮掩悲伤的人
就这样到了十二点整,一切显形
被喜丧影响的人们,终于悲哭
刘南山则在手机上开始查找路引
并开始背诵
今有中华人民共和国
河北省雄县北沙乡大庄村
张府居正老先生
农历二零一五年四月初四
因病痛医治无效,福秀西归
孝儿女齐心献上
高级轿车一辆白马三匹
司机一名叫听说
金银财宝一应用品也已备齐
并有李敢章勇随行
如有盘查,以此路引为证
如遇关卡,一律放行
对读着这首诗的异名者你而言
手机就是新路引
2015/5/27,2016/12/19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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