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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萧瑟，繁花绿叶皆随风而逝，唯得一抹温软和煦的阳光，穿透稀稀落落枯黄的树叶，轻柔地洒落在尚有一丝残绿的草地上，圈出一座质朴的墓碑。
繁烟跪坐在墓碑前，轻轻拂去碑文上积淀的浮沉，碑文中没有生平，没有名姓，唯有一句似是承诺的夙愿：我等你，生生世世。
起风了，枯叶飒飒地又坠落了一层，略过繁烟的长发，飘落在淇水河面，瞬间被水流席卷了去。
这些年来，淇水不再似过去一般平和无波，常有行人在淇水河畔游船而罹难。如今已是没有人再来淇水游玩，河面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恍惚间，繁烟仿佛看到她坐在小舟上，而那个人，他轻轻抚过繁烟额前的碎发，挑出一片碎小的残叶，又执起船桨顺水滑动。他的笑容和煦如秋日唯一温暖的阳光，繁烟怎么也看不够。
一道身影阻挡了繁烟的视线，她回过神，抬头看向来者。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涌向胸口，又凝固在那里。她直直地盯着眼前人，半天不能言语。
似是被繁烟难以置信的表情逗笑了，来者嘴角上扬，调笑地问道：“终于能相见，竟是一句欢迎也没有吗？”
繁烟想开口，却又被突然的情绪打断了措辞。碎碎地呼吸数下，她才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你……你记得我？”繁烟艰难地问出这句简单的问题。
男子仍是笑着，绕过墓碑，走到繁烟身旁，弯下腰扶起表情复杂的她，和声道：“你既能来此看我，我又怎么会忘记你？”
“你不会……你怎会……？”繁烟连连摇头，泪水已经不能遏止地在眸中打转。
“次次轮回，心中始终有隐隐执念不能释然。此番求了孟婆，赐我一个回顾前生的机会。在执念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你。”男子闭上眼，似是在回忆记忆中美好的片段，嘴角的笑容更为温暖和煦，“为了我，你守候了一世又一世，放弃轮回转生，只为寻找我的下落。从此以后，尘世的路上我不会再留你孤独一人。你，可愿意？”
“我当然……我当然愿。渊，我等你这么多年，我想念你这么多年……”眼泪终于决堤，繁烟朴进渊的怀抱，抽噎不已。
那年年幼的她，留恋淇水的暖阳，吵闹着要到淇水游船。而她便与渊相遇在淇水河畔，只看了一眼，便深深刻在了彼此心头，十年来时常于淇水河畔相约嬉闹，谈天说地。直到适婚年龄，两人便一同向家人袒露了心事。
繁烟与渊皆生于武林世家，原本门当户对，结为姻缘是顺理成章。怎奈……两相了解之下，方才知晓两家人竟是寻了多年未果的世仇。血海深仇，家族每个人从小便是将这份仇铭记于心的，饶是过了两代也未能消减分毫。此番相见，竟是未顾及孩子的半分情感，直接兵刃相向。而渊……便是死在这场悲剧中。
繁烟回忆着过往的所有，用力拥抱着眼前人，生怕他再一次消失，但……
她看着渊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会再离开了吗？孟婆只是许你寻回记忆，你……还是要转生的吧？”是的，渊并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一丝与孟婆相似的灵能。
“……若是我还需要转世，你可愿和我一起？”渊沉默良久，问道。
“不，我不能！我……我……”繁烟哽住了，她多么想寻到渊的转世，陪他过完完整的一生，再陪他一同步入轮回，可现在……
“那……便终结这一生孽缘吧，好吗？”渊依然笑着，笑容里却隐隐藏着陌生的疏离感。
“你要做什么——”繁烟话音还未落，渊已快速发动了灵能，集结出繁烟熟悉又恐惧的地府之力，一掌击向繁烟。
繁烟只觉全身的血液又一次凝固，越来越凝聚，如同坚冰，又仿佛可以一击碎成齑粉。
“为什么……”
“你可还记得……从小就想当大侠的你，向来嫉恶如仇，家仇对你来说，更是一个深刻的信念。而当日两家兵刃相向，你为了不让父亲心软，便……亲自杀了我。”
原来那日以后，繁烟家仇虽报，她却是入了疯魔。死后也不肯投胎，只流连在淇水河畔不走。日复一日，被淇水游船的才子佳人刺激了心神，兴风作浪，沉了所有过往的船只。繁烟，就是淇水不再平和的原因。
渊陈述着过往种种，眼神却没有怨恨，反是只有心疼和怜惜。他抬起手，想再次发动灵能却终是轻轻抚了一下繁烟的头发，手间泛起温和的柔光。
“次次轮回，我心中的执念终难消除。孟婆叹说孽缘终归要由系铃人来解，便赐予我灵能，让我助她收伏恶鬼，带回地狱受罚。但我，不忍。”
看着繁烟不解的表情，他补充道：“此番我会发动全部灵能，不是收伏你……而是将你化为虚无。此间事了，我会回去向孟婆请罪，也同你一起散做荒魂。无论如何，我不忍你接受酷刑；无论如何，这次我陪你一起。”
“哈……”繁烟苦笑一声，曾经杀过的人如噩梦一般接连闪现在她脑海中。那个嫉恶如仇的女孩子，究竟做下了多少孽障？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的罪孽。执念这么许多年，做下多少错事，生生世世的苦楚，这些，无一不在折磨她。而记忆的最后，浮现的仍是渊温暖和煦的笑容，让她痴迷让她疯魔的笑容。
“也罢……也算是，和你同生共死了。”
“后悔吗？”渊轻声问。
“悔那日贪恋淇水暖阳，结果遇见你吗？永远，不悔。”
渊手间的光芒扩散，笼罩繁烟周身，随着光芒凛然，一切都散于虚无。
一元小说训练营——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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