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十岁的时候，最喜欢的人是黄蓉。每年电视上重播《射雕英雄传》 ，他都追着看。可是每次张丁都和他抢台。
他后来高中的时候看了小说，看到黄蓉出场时候，金环束发，一袭白衣，唱着《瑞鹤仙》，俏立船头。他就想起那天下午他在教学楼前看见陆小小的时候。
那时候背后是教学楼红色的墙，两旁栽了绿色的葡萄架，映的陆小小白衣似雪，光彩照人。所以张一每次见到陆小小，总觉得像崭新的早晨，眼前一亮。他喜欢这种闪闪发亮的日子。
他们又像之前一样，在食堂，在教学楼走廊，在操场，甚至在浴室门口遇见。
有时吃饭的时候，陆小小会跑来坐在张一对面，不是拉着自己的同桌，就是拉着苏婉。
她的同桌张一之前在篮球馆见过，也是个美人胚子，爱打趣人。
苏婉则是安静的，有些哀怨的样子。苏婉在张一报道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张一，只是张一不知道。那天张一他爹逼着张丁帮着拿铺盖来一中，苏婉就远远地看到了。
苏婉每次吃饭都不怎么做声，只有陆小小一个人叽叽喳喳。
陆小小每次见张一都笑着挥手，就好像久别重逢一样。
几个要好的同学过来搂着张一的脖子，照他胸口捶几拳：“我靠，你到底怎么会认识“绝代双娇”的，快给老子交代”。
张一对她和刘冬的外号有所耳闻，每次都得意地回答：“我和陆小小初中就认识了。”
别人接着捶他：“捅死你算了。”
另一些人也来问张一。张一就不想回答了。他们是班里的二流子，每天不好好上课，热衷于传小纸条和翻墙去网吧打游戏。上自习的时候会听到他们在后排放肆地笑。张一对他们是敬而远之的。但他们遇到张一，总要打趣。
张一有一次看到他们一伙儿人在树下堵住了另一个班的男生。那个男生低着头，不说话。几个二流子围着他站着，就像聊天一样，隔一会儿就扇他一巴掌。扇人的是他们的头头儿，高二就给开除了，在西街混。
他们经常过来打球，和篮球队那几个人都熟悉。张一有时经过操场，他们还会和张一打招呼。张一只好点点头，快步走过去。
张一看不惯他们的飞扬跋扈，但他们和张一说话的时候，也很和善。张一不敢不说话，而且问什么都答得特别老实，甚至可以说有一点谄媚。张一心里直骂自己怂。
每个周六陆小小都会在车棚等张一，一起等的还有苏婉。张一和他们一起出来的时候，都觉得所有的目光都在看自己，只能低着头推着车子，心里都是羞愧，又夹着一丝欢喜。
张一的哥哥张丁也会在校门口等他们仨。因为张一他爹交代张丁，一定要照顾好弟弟，一起回来。
一路上陆小小一会儿在前面引路，一会儿跟苏婉并排，一会儿又过来和张一说话。张丁总是最后一个。出了北关，陆小小就到家了。剩下他们仨，张一夹在苏婉和张丁中间，很尴尬。
一路上大家都没话，直到龙王庙，苏婉回头说一声：“我先走了。”张一答应一声，张丁却木着脸，一声不吭。
可回到家，张丁就忍不住笑话张一：“都这么大了，还要人陪？下次自己回家，听见没？”
张丁说归说，可哪一次都没敢把张一落下，他的脸还是没有他爹的手掌硬。苏婉怎么想的，张一不知道，可苏婉每次都跟他们一起走。
十月底有一次回家，张丁在门口只见到了苏婉和张一，陆小小没在一起。苏婉就说：“陆小小有事儿，走不了，我们走吧。”张丁没说话，默默跟在后面。张一心想自己的哥哥也是个怂蛋。
除了吃饭，一起回家，陆小小还拉着苏婉和张一逛书店买教辅书，偶尔买一本闲书看。
只有在书店，苏婉才活泼起来，有些从容不迫的样子。苏婉看的书多，都是她品评。苏婉眼光很高，小说入她眼的，只有《红楼梦》一本，其它均不足观。市面上流行的《围城》啊，张爱玲啊，都无足道。更别提火起来的余秋雨啊，韩寒啊，郭敬明啊，都是渣。
陆小小背地里向张一撇一撇嘴，张一绷着嘴不笑出来。
张一零钱少，买了纸笔和教辅，剩下的钱不多，不敢买闲书，不过学校对面有旧书店可以租书看。张一就租了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的小说过来看。
同寝室的人翻翻书皮，说：“这书你也看？”就飞过来一本书，一看是金庸的《射雕英雄传》，而且还是没头没尾的第二本。
张一想我电视剧都看了无数遍，还看这干啥。可看了一会儿，就不仅赞叹，写得真他妈好呀，连蹲坑的时候也看的津津有味。
他看到黄蓉出场，就想起了开学的时候见到陆小小的样子。
周六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看陆小小和苏婉说话。
陆小小突然停下来，抬头往天上看：“咦，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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