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 昌都行>
身已飞仙七二拐，游魂尚滞崖深。
人生俯仰没红尘。三河交会处，万壑起云根。
悟道此身跌宕处，功名总类浮云。
百年回首梵中音。生尤如草莽，死亦为归人。
喜欢搔头发的杜二如果到了七十二拐，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一首千古绝唱，当我爬上七十二拐，俯瞰苍茫幽深的沟壑，自是颤抖不已，探寻之欲亦是忍俊不禁。“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站在七十拐最顶端的观景台上，那种“望峰息心”的冲动便如顿悟了人生真谛一般，一下子将多年郁积的内心纠结冰释开来，好似自己也成了某位活佛。
当然，这种化开了的欲望，只要过几个下坡，略到平缓之处，便又开始凝结起来，又遁入到凤姐的妖媚里不能自拔，这就是人生。即便反复的受着尘世的纷扰，也舍不得遁入空门。呵呵，就象罗振宇说的“然并卵”。
前天早九点我们从波密出发，在车上研究达到昌都的路程，地图上显示也就三百多公里，然而显示达到的时间要八个多小时，开始的一个多小时行走在沥青双行路上，感觉导航出了问题，直到进入到然乌乡，便开始体验到太白所说的“鸟道”以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险境。除了有深沟险壑，更多的是凹凸不平的山路以及刚被山体滑坡所堵塞正加紧清除路障的各段险境，幸亏秦胖子开车技术了得，硬是把五菱神车开出了空客730的平稳与高速，这种生活在云端的感受估计要遗我几十年的恶梦了。
从波密到邦达机场的途中，还是有些风景可以看的，比如米堆冰川，比如然乌湖，我们达到然乌湖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在湖面上行走，凿冰，还有牦牛在冰面上悠哉游哉的踱着步子，秦胖子玩心骤起，硬是要停下车来玩一会，在我再三的劝说下，秦胖子只能气鼓鼓的一路向前，其实，我也想停下车来玩一会，但时间不等人，如果在天黑前过不了七十二拐，一旦弄到天黑之时，其危险系数就会徒增好多倍。
邦达机场离昌都市还有一百公里，路却好走多了，从七十二拐下来，便要经过五六十公里的大草原，此时天已幽昧难辨，远处黑黢黢的一堆一堆不知是牛还是矮灌木，懒得管了，唯草原上的水域早已在零下十五度的低温冻成了翡翠。一路飘行着，一路胡乱想着这河里应该有玉石可捡，这令我老是想到要去河西走廊当一名捡石头的人。
达到昌都市区已是晚上十点，比我们预料的时间要晚得多得多，朋友圈中的老彭说他上次过七十二拐是从昌都到波密，走的是下坡段，言下之意很有再来一次上坡的冲动与期待，呵呵，我知道老彭是个玩家，不但年轻，还有钱； 不但有钱，还有时间。 活出老彭模样，估计是很多人心心念念的梦想，想起在中谷与老彭相处的那段时间，感觉蛮有意思。
昌都市象一个刚长成的清丽文雅的小姑娘，特别是夜幕下的昌都，光与影的交织，高与低的搭配，三江汇合之处，清流击玉，鸣佩之声不绝；街道丝滑，往来之步渐疏。望着满街的旅店招牌，竟不知如何选择了。
未来昌都前，对昌都一直带着两种意识，其一是昌都的繁荣，我见到宣扬昌都最多的广告词是“郁郁昌都，卓卓康巴”；其二是昌都的野蛮，所谓“康巴汉子”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贬意，此处不做赘述，但身临其境之时，觉得用野蛮来描述康巴汉子似乎有似偏颇，或许这也是藏族同胞认知里的鄙视链吧，反正在拉萨，特别是拉萨本地人是看不起康巴人的。就象中山靖王之后看不起三姓家奴一样。
昌都市海拔3240米，跟林芝差不多，最低处只有800米，比成都的海拔还低。这里不但水资源丰富，亦是川云藏三省交汇之处，昌都是川云入藏的门户，当我经过怒江大桥的时候，已为此险峻之地发出惊呼，而当我夜枕流水之声，舒缓开绷了一天的神经后，一种江南荷塘月色的感受便浮上心头。
因为一个人，怀念一座城，那是多情诗人的感受，而我，每到一座城，便会将在这座城的感受化成一段一段文字，《圣经》里说，人生没有弯路，一切的弯路都是直路，凡所经历的，必留下痕迹。当我看到五千米的高峰上尚有无数的藏民居住着，生生世世，绵延不绝之时，心里便有更多的感触与释然，记得很多年前，死党孙宝带着我和家人去到安化的芙蓉山顶见他的朋友潘阔海时，同样的思绪回旋着，如七十二拐上盘旋着的秃鹫。古诗十九首里说，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念此怆然。
昨天一早便取了物流，直奔邦达机场，忙得中午都顾不上吃饭，直到晚上十点才告一段落，此时已是零下十五度，在滴水成冰的昌都草原上，在夜色顷盆的无边黑暗之中，唯有牦牛的铃铛声缓缓传来。生或死，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已经没有太多意义，这种亘古的黑暗让人生出刹那即永恒的感悟，阿门。
PS：或许还会有若干次来昌都的机会，也会有若干次要过旅行的坎和人生的坎，但对于最深的坎都已过去了的我，相信坦途会越来越多。
又，很想续上《诗经》里缺失的《藏风》一节，估计现在还不是时候，写民风，最重要的是能够走进他们的生活里，从细节里把握他们生命的意识与形态，前年，公司招过一位藏族女孩，其年龄不大，沉默寡言，而唯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她居然喜欢抽烟，后来她自己说由于当年她们很多藏族小孩被送到内地学习，因为在知识和认知维度等没法与汉人相比，又加之被汉人孤立着，就慢慢习惯了用抽烟的方式打发时间......
我不知道这种藏人入汉学习的国策对或不对，但对一代藏族小孩来说，是我们用自己的苦心毁了一代藏人。她们本应属于蓝天和白云，属于水草和牦牛，属于奔放和自由......
2024年一月二十五日记于昌都邦达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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