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落的声音

岁月与街仿佛都醉心于雪的飘落。城市静默不语，它们同我一起仰望天空。雪花那么纤小，它们跌至地面只留下了潮湿的吻痕。

雪轻轻地飘，被雪濡湿的街倔强地留存着一片片枯叶。贪玩的柳叶随风追逐着雪，它们与雪相拥然后随风坠落了自己。

我闭上眼睛想，雪下得纷纷扬扬，它们织成一张密密的网。这红尘陌上一望无际的白，任丹青妙笔也画不出那样的苍茫。而我想象里冷冷的白却成了烙在记忆深处的暖。

那时的雪总下得没完没了。冬天刚来，料峭的寒意便送来了雪花。雪就覆在终南山顶，那山清瘦的让人心疼。白杨树伸着枝桠，搂了满枝桠的雪。风来，树枝儿在风中笑，这笑抖落了枝上的雪花。那雪是有灵气的，它刻意落到我们的头发上，脸上，肩膀……紧闭着的眼睛，撅着的嘴巴和冻红的小脸被雪映得格外生动。

那时雪刚来，溪水便为自己裹了一层薄薄的冰，水在冰下缓缓地流。年少的我们想窥探冰下的秘密一脚踩了下去，水骤然从冰层下探出脑袋湿了鞋袜。而雪下得张扬，随风飘舞着，瞬间落满了头。

头顶的雪下得无声，当脚踩在雪地上，那些雪抱团抗议着，喊疼。那声音像一朵花儿撑开花苞的声音；像一滴透亮的水跌在心坎上的声音；像微风轻吻季节的声音；像从遥遥山水那头传来的童谣；像一句诗的平仄……

那时陪我一起听雪落的人已隔了天涯。雪下得没完没了，我爬在窗口听雪落。当风从梧桐上掠了雪来，那簌簌簌的声音那么动听。听，雪落的声音像首诗。

岁月经年，那些心无挂碍的岁月随着母亲的村庄走远。心底的兵荒马乱任谁也看不出。我闭着眼睛听雪落的声音，却听到自己心底的乱。

我伸开手掌想把凡俗挡在心门之外，细听雪落的声音。我幻想雪下得恣意，从雪中走来无数的美好，一树冰雪中的梅吐出第一朵蓓蕾；一片绿叶从雪层底下冒出来……

依稀仿佛看到年少的我从雪中走来，我用围巾包裹的只剩下乌黑的眼睛，一片雪花把我的睫毛当作花枝栖了上去，继而它化成水珠儿落入我的眼中。从此我迷上了雪，迷上了听雪落的声音。

我走在雪中，时间恍然定格，而雪依然落得不管不顾。母亲村庄的土墙、枯草，青瓦都变成了白色。一只黑狗捂着鼻子不满地抱怨着，几只贪玩的鸡在雪地上画竹叶。

一声汽笛突然响在我耳畔，它将我的记忆终止。此时雪还是纤小，它们太细微，遮不住红尘的悲喜，掩不住宿命的轮转。雪落得如此细微，只怕一阵狂妄的风也会将它们连根虏了去。

我试图听到雪落的声音；我试图让红尘里一场大雪掩埋掉心底的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