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天色阴沉,有一条队伍在默默的进行着什么,一个接着一个对着棺木跪拜之后,从另一个方向走开,每人领一个带针带红绳的红包,离开的时候是不准回头望棺木的。
送别完之后,是不能直接回家的,要去祠堂烧灵屋。
几个人手拿竹鞭围着烧着的灵屋,嘴里喊着:“奶奶,认住自己的房子,别走错家门了。”然后不断的鞭打地面,一直到灵屋化为灰烬,最后把灰烬还有她的部分旧衣,丢到大河里去,让河水追随着她,到远方。
表姑说:“大姨不是去旅游,从此我们不再相见了。”说完继续喃喃的哭泣。
送别完,按照俗例,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回头,回娘家的。
我走到我的家门口,没有进门。回头就回了娘家。
那是️间泥砖瓦房,有三房一厅一厨。
厨房的右边有两个大大的灶台,前面的用来炒菜,煮大锅粥,后面的白天用来煮鸡食,晚上用来烧水洗澡。旁边是向屋顶盘旋的大大烟囱。左手边是一个小灶台,是专门用来煲饭,煲汤的。
紧接着是用砖块围着的一个隔开的洗澡间,它就只有一个通向化粪池的出水口,平常厨余水也会往这倒。墙上挂着一排毛巾,最新的是老爸的,因为他回家少,有点挂丝的,因为年份太久而有点泛白的则是奶奶的。每次洗澡的时候都要搬一块木门围过来,而且里面没有独立的小灯,洗得干不干净,全凭感觉了。晚上起夜的时候也是在这解决。
夏天倒没什么,冬天的时候,衣服扒光了,人也要冻僵了,洗完澡穿好衣服,身体比没洗之前更冷了。冬天洗澡是个锻炼灵敏度的体力活,你要快速的脱好衣服,趁身体还没有完全被寒冷包围时,赶紧用毛巾兜点水到身上,你要不停的兜,然后摸点沐浴露,快速的打泡泡,然后在水变凉之前快速的用毛巾兜水把泡泡冲干净,沐浴露不能挤太多,因为只有一桶水,你是不够用的。冲澡之后,要快速的拧干毛巾,随便呼啦擦干身体的水和泡泡。然后在隔墙上拿衣服,拿衣服也要小心,因为一不小心有可能会掉到湿漉漉的地上。穿上衣还好解决,穿长裤你要拿好裤腿防止它掉地上,穿另一条腿,还要单脚站稳,把脚伸进去。洗完澡一边颤抖着搬开门,哆哆嗦嗦的跑回房间去加衣服。
洗澡间旁是一个水泥板砌成的毡板台,台上挂着一排钉子,上面整齐的挂着十八子作的刀。旁边还有个向墙体内嵌的小橱柜,可以放些油温盐酱醋,保温壶什么的。台下有一个小桶,里面有很多泥沙,那个是用来储存生姜的。
厨房旁边是爸妈的房间,对门是奶奶的房间,再旁边是爷爷的房间。
爸妈的房间里有两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占满了整个房间,不留余地,弟弟跟爸妈睡。
奶奶的房间有一个衣柜,一个大箩筐,一坛糟酒(广东甜酒)还有一个尿缸。
爷爷的房间有两张床,有一张床上有一个大大的谷仓,空余的地方就放了些锄头、犁头、竹杠、铲子、等农作杂物,地上有一个酸菜坛,还有一对淋菜的粪桶。
童年时期我们姐妹是一直跟奶奶睡的,爷爷和奶奶的房间的隔墙是半封闭的,晚上我们有时候会躺在床上,听爷爷和奶奶聊天,其实很多时候都听不懂他们聊什么,只是听着他们的声音就睡着了。
到家时老爸在厅里坐着,看见我奇怪的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准回头的吗?”
我说:“我走错路了,一想到回家,脚莫名的就走向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吧。”
进门看到老妈在忙活,我就问她干嘛?
我话还没说完,老爸就说:“老妈老没事找事,把床垫翻翻腾柜子折腾来翻腾去!”
老妈说:“现在就把窝找出来,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老鼠咬衣服,吃粮食了。”
我认同的说:“老妈说得对,这是必须解决的问题,不是没事找事。”
从小到大,都没人认同老妈,她是家里最烦人,最讨人嫌的那个,长大后,我开始越来越理解她,她也从每天的滔滔不绝,变成了见机行事,见事说话。
我们来到门口的水泵旁坐,聊起了天。
老爸说:“我们村现在建乡村大舞台,我带你去看看吧!”
我们走到叔叔家的右边,旁边的果园,菜地农田铲平了,老爸马上变身那个搭建乡村大舞台的负责人,其实,只是主要负责搭建施工的伙食而已。但是从未做过头头的老爸,神采飞扬,不亦乐乎!
在这个宽阔的平地,好多人拿着铲子篓子在清理泥土。
婶婶放下铲子,向我走来,婶神的皮肤还是那么的好,在我跟妈妈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是婶婶让我感受到了许多温情,许多温暖。
她笑话着问我:“什么时候生三胎?”我也笑笑,并没有回应她,她大概懂我的笑吧,然后又拿着铲子去找叔叔了。
老爸领着我回家了,我们拿来了花生,在门外的水泵胖继续聊天,小时候的中秋节,我们都是一家子坐在这里拜月光,赏月吃月饼,吃板栗吃螺的。
突然菜园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奶奶肩上扛着锄头走回来,嘴里还在念叨:“横江那个肥婆真的是霸道,一天都霸着圳口,水都让她家引了去,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我闻声看过去,大声的叫着:“啊婆!啊婆~”
她看见我开心的笑了,仿佛刚才的气突然就烟消云散,我抱着她的腰,瞬间感觉自己是五六岁的孩童。但心里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用力抱紧奶奶了。
眼泪就来了,哭得越来越凶。猛然惊醒后才发现…
从此以后,“啊婆”这个称呼,我再也用不上了!
再见,啊婆!再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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