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水季节。
北方向来干旱,但小白所在的卧龙村已连着下了三天的雨,连村前的青龙河都涨满了水。
小白望了望门外的雨,望了望床上躺着的姥姥,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来,虽然姥姥告诉过他:不要哭。但他不能忍住不哭。
姥爷四十年前就去世了。姥姥把小白的娘拉扯大,给她找了婆家,就是小白的爹,是个孤儿,家虽然穷,但人很能干,庄稼活、石头活都是好手。
姥姥本以为后半生有依靠了,谁知道小白出生一年后,他爹为了多挣点钱,跟着一个远房亲戚去了山西挖煤,小煤窑不牢固,塌方砸死了好几个。煤窑主被抓起来,得了报应,但抚恤费却少得可怜。
小白的娘悲伤过度,一病不起,一年后也撒手西去,留下姥姥和小白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渐渐地,村里就有一些闲言碎语,说小白是个大克星,克死了爹娘人不祥!
小白记事后,也逐渐懂了这些话的意思。面对村里人的嘀咕,他低着头走过去。
姥姥的眼泪早已流干,干涩的眼睛总是一眨一眨的。姥姥总是说:“小白啊!咱命虽苦,但也要有志气,命苦是老天爷在锻炼你呐。要好好活着,你爹你娘在天上看这你哩。”
好在他俩住在半山腰的村西头,与核心街区有一段距离,相对少去了不少麻烦。
小白上学读书后很用功,一路从小学到初中、高中,一直名列前矛,半个月前刚刚知道考上了省城的一本大学,进了经济管理专业。
可是三天前,熬过多少个苦难日子的姥姥还是撇下小白去了。
村里没人来看他们,没人来吊唁,你好像他们不属于这个村子,他们是多余的人。
小白独自承受着内心撕裂般的疼痛,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天对他家就这么残酷。
父亲、母亲他没有印象,只见过一张发黄的照片,那是他们结婚时照的,都是那么老实巴交的模样。
姥姥一生悲苦,甚至于连一顿好吃的都没有享用过。
他考上大学了,本来可以更好地照顾姥姥,但“子欲养而亲不待”,老天爷连最亲近的人也不给他留下。
小白看着姥姥渐渐有些浮肿的脸,他知道一定要下葬了,虽然他万般不舍。
他昨晚冒着雨去挖了坟。外面雨丝渐稀,黑云少了,天空透出一抹亮。
小白到院子里将地排车拉到屋门口,从屋里拿出草杉子铺在地排车上。他走到姥姥的床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把姥姥抱起。
小白走得很慢,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姥姥。他把姥姥慢慢放在草杉子上。
姥姥如此瘦弱,又矮小。小白把姥姥头部的草杉子卷起些给她垫起来,就像放了一个枕头。
小白又在奶奶的脚底垫了一条棉裤,免得路上往下滑。
雨停了,小白套起拉绳,拉起姥姥往外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