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不是撩人的月色让人难以成眠,而是京城里来了个让人绝对睡不着的角色——常风,常风因杀人而成名,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杀人。
这个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踏着一地的斑驳荡进了靖侯府。戒备森严的侯府在他看来无非是多了几只蚊蚋的空屋罢了。未作迟疑,他直奔西厢房,夜探侯府的目的简单干脆——人头,京城四剑少之中的小侯爷冯益明的项上人头。
当别人要杀你时,反抗其实是人之常情,是以,全府上下都听到了半声“啊”,但这抵抗终究是无谓的,若不是常风想让小侯爷知道死的感觉,连这半声反抗都是不会有的。抵抗,也得是势均力敌的方才成立,否则,那只能叫做垂死挣扎。毕竟,常风要杀的人,向来是活不成的,就算是小侯爷也不例外。当侍卫冲进小侯爷的寝室时,冯侯爷已经成了一具无头的尸首。
当整个侯府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就静静的坐在侯府的一个屋顶上,用自己裹身的长袍擦拭着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兵刃——『鬼门关』,眼中竟全是黯然,杀人也许可以平息怒火,但悲恸却是不能靠血来洗掉的。将兵刃收拾利落,常风纵身一跃荡出了靖侯府,正如他来时一样毫不迟疑。
风稍稍大了一些,把常风的黑袍子吹得呼呼作响,他像一朵黑漆漆的云罩住了镇北将军的次子张靖之,这是他此行来到京城要的第二个人。
京城四剑少之中的飞将剑张靖之很清楚对手是何等样人,他为了常风做足了准备,二百名刀斧手,一百名弓箭手,三十多个江湖好手,依兵法在将军府内布局,莫说是一个江湖杀手,就是一小股军队也绝杀不进将军府,他坐在自己房间自信满满地等着常风自投罗网。可是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计划永远只是计划,而计划永远有变数,有些人注定是计划中的变数,这次的变数叫常风。二百名刀斧手,一百名弓箭手,三十多名死士,这样的布局,常风怎么还能近他的身,将『鬼门关』架在他肩膀上?张靖之亲眼目睹常风用手中的“鬼门关”将他开膛取心,然后,当着他还未闭上的眼将还在跳动的心踩得稀烂。张靖之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可惜再没机会改正了。
四剑少之中的千金剑李克白、王孙剑朱亦斌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听闻另外两名剑少惨死当即收拾行装欲连夜逃出京城。聪明是聪明了些,却还是逃不过常风这索命恶鬼,一个在出逃的马车上被生生劈成了两半,另一个被拦腰斩成了两截晾在了城门外,就这样双双赴了黄泉。依旧是撩人月夜,只是京城四剑少只得在阴间晒这月光,赏这月色了。
“玉娘,现在只剩下岳子清一个了,杀了他我就回来陪你。”常风一面擦着手中染满血渍的“鬼门关”,一面自言自语。
“阁下既然来了,那看来在下是活不了了,对吗?”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的俊秀男子温文尔雅的说道。
“你负了玉娘,就该料到有今日。”裹在黑袍里的男人低沉的说道。
“我负了她?一个残花败柳怎能做尚书府的少夫人?你当尚书府是藏污纳垢之地吗?”青衣男子笑着回答。
“只此一句,你就当死千百回。”
“死得恐怕是阁下,岳某特地调来百名铁箭营的弓弩手招呼您,任『索命鬼』常风三头六臂怕是也休想活命。”岳子清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常风五百步外就已布满了手持弓弩的军士。
“百名弓箭手能奈我何?”常风大喝道。
“您大概没听过铁箭营的弓弩,是能杀死大象的,箭士足以以一当十。我相信几番齐射,阁下身上恐怕连片碎肉的难找了。”岳子清大笑道。
“有种的跟常某单对单的杀上一场,也不枉江湖上送你的名号!”常风咬牙切齿道。
“我向来不逞匹夫之勇。再说今日事我不说,没人再敢提了。放箭!”一声令下,百名弓弩手已将弓箭齐齐的射向常风,常风一边连忙躲闪,一边挥舞“鬼门关”阻挡箭矢。
无论武功多么高强的人,都不是无敌的人,面对齐刷刷的箭雨,任你神功盖世也是招架不住的。故而常风在躲避了两番齐射后还是中了箭,就在此刻站在一旁多时的岳子清用手中的紫玉金香剑施展出一招“惜玉断金”刺向了常风的后心。就在剑芒快要刺入皮肉之时,岳子清手中的剑突然一震指向了一旁。
“江湖上人称惜玉君子的岳子清原来是这样的不要脸。”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笑声传来。
“阁下是哪位?可否现身交个朋友?”
“你这样的朋友我是万不会交的,那个穿黑衣的,我倒是有兴趣结交。”
“阁下可是要为这杀人魔头常风出头吗?”岳子清一边问,一边揉捏着手腕。
“不是。”
“那我劝尊下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今日你若是插手此事,必定要与京城权贵为敌,江湖义气怎么说也敌不过朝廷律法!”
“听你这话是在教我做人做事了?我倒想问问你,为了悔婚好娶当今王爷的千金,不惜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送予四个衣冠禽兽蹂躏的人,配不配教育别人?”那年轻的声音问道。
“这位朋友,你问的问题,有些多了!”岳子清脸上的笑容没了。
“反正答案我是知道的,你答不答我,没什么所谓,只是我觉得你现在可能连我都想杀了,对吧?”
“那得罪了!”说完岳子清仗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可万没想到扑了个空,左脸上却凭空多了三道血痕。
“给我先射死常风!”岳子清一面捂着自己的左脸,一面狂吼,哪还有半点偏偏君子的模样。
弓弩手得令纷纷将弓箭指向常风,却都不约而同地发现箭头已被齐头斩去,成了一只只空箭杆。
“我说,穿黑袍的,你在等他杀你吗?”年轻的声音再度响起。
常风被这一语点醒,运足了气力挥动手中的『鬼门关』使出了一记『剥皮抽筋』。有的时候区区一招就足以了断恩怨,常风这一招迅猛而残忍,生生将那玉树临风的惜玉君子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烂泥,而且这招出的奇快无比,让岳子清还来不及松掉手中的『怜玉』剑。
“你们是自己走呢?还是让这位黑袍的爷送你们一程?”年轻的声音有一次响起,显然是在问那百名弓弩手。
见了常风那雷霆手段,再听此言,百名弓弩手显得很尴尬,毕竟是京城的权贵下令调他们来的,就这么走了,回去不好交差。
见此,年轻的声音又说:“不如你们回去就说,你们见岳子清被杀,本欲拼死擒贼,却不料杀出一群人马救走了常风,如何?”
“平白无故的杀出一队人马,说出去谁信?再说,哪里的人马不得有个名号啊!”弓弩手中有人试探道。
“这位军爷想得周到,是我没想周全,让诸位担心了,我的错。不如这样,大家回去就说是『四面山八方楼』干的吧!”
“敢问阁下大名。”兵士里有人壮着胆子问。
“在下不才,娄中乐。”那声音笑着说。
得了可以交差的人物字号,兵士们顿时作鸟兽散,毕竟谁也不想被削成肉泥,别人的命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命还是保住了最好。
“娄先生,为何救我?”
“我单纯喜欢管些闲事。”
“常风从不欠人情,你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常义士做的已经很多了,帮在下省了不少力气,你就当是我在还你人情吧!”声音里透出了几许笑意,然后,这人就隐没了行踪。
三日后。
林间一座草屋内,坐着一位很美的女子,那便是苏州商人秦慕元之女秦玉娘。如今的她已经没了往日的快乐,只得呆呆的望着窗外。近些日子她经历了太多,先是被四名衣冠禽兽污了清白之躯,然后又被本已是定了亲的尚书府以“已非完璧”之由解除了婚约。经历了太多,总会想求个解脱,于是秦玉娘趁家人不注意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了一根白绫,被人救下后便成了这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江湖虽不是个能承载太多感情的地方,痴情的人却总还是有的。草屋的门缓缓地开了,一个裹在黑袍中的男人将手中那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兵刃放置在一旁,俯下身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没再离开过......(乌安)
封面图片来自台湾的女插画师 – 张榕珊
江湖智慧·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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