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人看来,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是一段漫长的人生之旅。除了成家立业,还得生儿子。儿子长大后,还得扶持儿子成家立业,然后生个孙子。得了子孙,便两全其美。可以无忧无虑,安享晚年。至于孙子成家立业生重孙的事嘛,他们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便是何老夫妇的一生的简述。
何老是个山村的老木匠,不爱说什么话,烟是好抽的,酒却不沾。穷其一生,兢兢业业,和老伴守着一戕木匠铺子经营。他的铺子不远处有一块广袤的平地,那里埋着几个村的先人。可以想象,逢年过节,何老的木匠铺子是最热闹的,那些来山上祭祀扫墓的村民顺路进来喝杯茶,有的顺手就带个棒槌或者搓衣板回家,有的来望望新添家具的工事进展,有的来和谈儿女的嫁妆。
主顾大多认为何老老实厚道,表达简明扼要,半句别的没有,只是专心把活儿干,出的木质餐桌、衣柜、床架可以媲美城里家具店价格高昂的名牌货,是个难得的手艺人。他有个能干的老婆,这女人本来就是伶牙俐齿的,此铺关于木匠活、关于关于婚丧嫁娶又有说不完的聊资。长年累月,她因此练就一副交际型的嘴脸,善于招待也善于交涉那些讨价还价的坟客。木匠铺子生意兴隆,有她一份功劳的。可以说,夫妇俩双双事业有成,但何母娘家有几个小公务员亲戚,却常对何母说:“咱们家何磊在广东还是东广一家什么公司做事吧,算起来也有几年了,每年到手的钱加上平时吃掉的用掉的,还没你老头子赚的多。不如让他回家来考考试,谋一份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的事做吧。”何母觉得有理,在儿子的电话里,少不了每每说项,何磊听着唠叨,再也懒得往家里联系。
何老倒觉得男儿志在四方,打心里看不起那些自命不凡的外戚,认为他们都是白吃白喝的百姓蛀虫,未必比得过他何木匠。他对儿子的工作十分信任,他记挂的是儿子成家的事。眼看同时代的人都当了爷爷奶奶,心里好不羡慕。儿子也到了该婚娶的年龄,他便和老伴商量着张罗几个女孩儿相亲。
不久,木匠铺子的一个主顾答应下来,说是等五月节,他家闺女回来,可以让年轻两个见见。这下连媒人都免了,老木匠很高兴。木匠铺子给人的印象总是,长辈能挣钱,前面几个女儿都生得不错,嫁得也不赖。剩下一个最小的儿子,又是读过书的,谁家的女儿嫁过来,日子都是红火的。
木匠二代何磊在东莞一家物流公司做会计,收入自然比不上木匠铺,但是对一个单身汉来说还算潇洒自如。他对追求女人很上心,几乎和老木匠想一块去了。但老木匠更多的是希望他成家,而何磊纯粹是想女人罢了。
何磊那家一本正经的物流公司,不需要花瓶女,不过女性员工也有七八个的,而且都很年轻。令人诧异的是,竟然一个漂亮的也没有。可是不妨,狗能从骨头里吃出肉味来,何磊与这七八个女同事相处久了,渐渐觉得,其实一个难看的也没有。仔细看看,其中两个还很有风韵。
何磊眼中的两个风韵女子,一个是湖南人,她喜欢用大红色口红,粉底搽得尤其厚,那副妆容看久了就像吸血鬼刚吃了孩子。何磊痴慕的,是她那鼓胀的乳房,为之口齿生津。他常常投其所好,赠送些脂粉,有的还是托人从香港代购的时兴货,价格不菲。姑娘面对何磊的殷勤不置可否。她知道他三心二意但满不在乎,可她嫌他是农村出身且伎俩拙劣。所以采用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的绥靖政策。她表现出犹豫不决,同时毫不犹豫地收受赠物。
另一个是广东姑娘,姑娘身材中等耐看,脸上大片的痘痘最近褪了,印子慢慢淡下来。显然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她特地把肩膀以下的长发剪去,烫了一个蜷曲的发尾,还新吹了一个空气刘海,把脸蛋配合得斯斯文文。尽管如此,傍晚下班的时候,她那张在痘疮中抢救回来的脸仍然看起来十分疲惫,令人绝望。然而每天早晨,何磊从办公桌上远望她时,那倩影光彩照人,给人希望。何磊常常在没别人的时候与她接近,鼓励她的脸,再向她开些半荤不素的玩笑,把她逗得十分受用。时机成熟的时候,也趁势从那女人的肩膀或者手臂上揩几把油,眼看得手在望。
何磊是个爱吃辣的,一天不吃辣椒浑身没劲。五月节快来到的时候,他约广东妹去一家重庆麻辣火锅店,广东妹子因为怕上火愤然拒绝了,但她随后建议去一家潮汕火锅店,女孩说有家潮汕火锅的锅底用的是矿泉水,煮出来的菜品原汁原味。何磊看了看她新长出来的痘痘,笑了笑也就无奈地应了。
这期间,何磊接到母亲的电话。何母说,他的父亲身体不好,十分想念他,希望自己回家过端午。何磊哪里听得进去,只拿公司事务繁忙为由搪塞,说是过完端午抽空回家看看。何母自认为了解儿子,只当儿子和许多在外的浪子一副德行,出去了就不把家里放在心上。她也就不再强求,甚至没有交代让他回家公考的事,而是另想办法说服何磊回家。
第二天何磊接到他三姐的电话。电话那头说:
“磊啊,你在干嘛呢?”
“我准备午休呢。”
“端午回家吗?”
“加班呢。”
“你知不知道,爸爸腰椎劳损,病的很重。”
“啊。。。”
端午节那天,何磊忧心忡忡地赶到家。得知自己受骗后,可怜天下父母心,以为是母亲要强留他在家公考。没料到是为了相亲,何磊静静地听父母吹嘘,那女孩是怎么怎么漂亮,怎么怎么懂事,读书也读得多,好像是大专毕业的。何磊只听说对方漂亮马上来了劲,想到跟广东妹爽约,再去和另外一个姑娘相亲,心里忍不住窃喜。
相亲定在次日晚,但是何磊一早就起来洗澡打扮,抹了发蜡,刘海上冲,精气神十足。吃了些水果便去邻里乡亲拉拉家常转。到了傍晚,何磊照照镜子,嫌发型做作,又重新洗了头吹成彭松样式,又觉得哪里不妥。索性买来一瓶烧酒,往肚子里灌下半杯,就志在必得随母亲出门。
那家离木匠家不远,但途中有几处泥淖,非骑摩托不可。何磊怕风扰了发式,就去隔壁家里借来头盔,又怕头盔压坏发顶。斟酌之下,慢悠悠载着母亲朝着女方家里驶去。
那家住的是一栋青砖黛瓦老屋,屋角长着两个白色飞檐,门额上一块八卦镜,像盯着灾祸一般盯着过路人。这是瓦房里的巍峨派,在八九十年代看起来舒适度仅次于楼房。现今,在老木匠的儿子眼里就属于落后派了。
“是这里吗?”何磊铿锵有声地踩下机车脚撑。
“嗯,快去分分烟。”
何母说时,早有一双中年男女出来迎,男的额头上几道横纹轧下,跟门额上那柄八卦镜一样怪里怪气的。那女人年老体衰,暗红色的面颊浮起若肿,走路颤颤巍巍。夫妇后面跟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儿,那是他们的老来子,全身皮肤白皙有光,就像城乡结合部的孩子,因为营养好,让人分不清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那对夫妇接了烟,把何磊母子接到大厅,一个看坐一个看茶。
何母夸小儿长得好,男主人笑着说长得向他妈。何磊也觉得那小儿的面庞看起来舒服极了,但要他相信是那个水肿老妇生的,除非滴血认亲,只当是他们家想儿子想疯了从人贩子手上抱的。何母又对男主人说:“长得和你更像吧。”
女主人蹒蹒跚跚地走来,拿来了满载瓜子糖果的团盒与水壶,还领出一个身材颀长女孩,何母瞥了一眼显然满意,她像个主人一样招呼女孩坐下。
本章完,第二章下周更新。
本文原创,转载请注明:来自伪君子炼成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