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14719293/782eb4b59cbad22b.jpg)
念念:
见字安,素有念。
过两天要去见一个朋友,找明信片的时候翻到一张小王子信封,从同学录的木盒里露出小狐狸火红的尾巴,要钻出来似的。但回忆早就褪了色,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信纸原本要去的地方。转眼看到你发来的消息,索性铺开些文字吧。
将近毕业,每日穷忙,在湖边坐一坐都是奢望,但你一年前来找我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午饭后心血来潮地在湖边坐下了,离近了看,原来鸳鸯和想象中的竟没有半分相像。头顶上是大大的太阳,无风,柳树也挡不了光,却忽然间,昨夜已经逝去的梦清晰地复现。那画面里,我们并排站在结冰的湖面上,用手指一笔一划,僵硬地倔强地写着迷茫。你说,等老了,拒绝任何形式的葬礼,只想死在林间古树下的木屋旁,随便让什么鸟啄食掉腐烂的躯体,最后由我把骨灰盛放四季,在一棵树下找块地方埋葬。
回到教室后我一直在想着这个梦,然而弗洛伊德并没帮上什么忙。自一五年起,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有联系。
傍晚下起了小雨,像神仙的羽织,也有点像你那柔软的不自觉察的悲伤。我常常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只是静静地听你哭泣。晚八点,你所在的城市迎来小王子曾看过的日落,暮色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的时候我忽而响起木心的一句诗——我的迷茫和胆怯也一直都在,但我告诉自己,就算是万丈深渊,走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我念了前两句,你很自然的接下去,之后,沉默。
这封信断断续续写了很久,不是没有时间,只是不知道该写什么,似乎写作这种欲望已经从身体的某个地方悄悄地溜走了。
你从不谈梦想,你说梦想是太奢侈的存在。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我能看到你心里的光。人只要活着,就总还是有希望,这世界上的风景很多,新奇的事物也多,可出发点只有一个。
我跟你谈起过一个同样热爱文字的姑娘,她常常气馁,常常羡慕,不断地想要放弃,再不断地想要努力。她起步很晚,你说这样去比较,对她来说不公平。年龄从来不是丈量的标杆,我们尚且年轻,还有很多可能。青春就只是青春,它不应该被注入铜臭,我们这些写字的人,无论写得怎样,至少应该是纯粹的,为着一个单纯的梦,而生存,不应由它背负。
当时我就知道了,你是真的热爱文字,和我这种卖弄文艺的人不一样。
疫情闭关期间我收到了你在二零年写的第一篇文章——四点七万字的短篇小说,而在此之前你一直在写散文。
“那些失去的,在现实中无法复得,而在小说里他们可以有实现的机会,就像我错过的那个美梦,只要能想起来,心里就还是会觉得遗憾,这是能够唤醒人心深层情感的记忆,只要愿意去挖掘,除了爱情,总会有些能打动人心的共鸣。姑且拿年轻当幌子,总之我瞧不起那些庸俗的、毫无内涵和价值的网文小说,我不会、也不能够写出那样的东西,即使没有可以支撑生活的物质条件。”
这是你想写小说的原因和初衷,每字每句我都记得。最初是出于对你自恃清高的偏见,后来是因为真爱。
我相信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但也开始相信,在年轻的岁月里,拥有感情就足可以无所不能。或许随着成长,随着经历,我们见识了社会的黑暗,隐去了曾经的执着与单纯,放下了看不到出路的梦想或者感情,但是那些记忆依然存在着,稍一触碰,就是真情。可是我忘了,你是一个有些偏执的INFP,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一六年第一次见面时,你穿着一条淡青色长裙,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唇色以及瞳孔的颜色都如你的姓氏般浅淡,私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看起来有些贫穷,气质不出众,着装不奢侈,埋没于人群之中。这是你对自己的形容,言语间是出乎意料的自卑和安静。
吃饭时我毫不遮掩对你的钦佩,而你好像是被吓住了似的,张口就说你没读多少书,没有多少智慧,若我不拦着,你是不是要接着说你的长相、你的举止、你的气质之类了?可要是这么想那就太累了。事实上,你比我们大多数的同龄人读的书要多得多,你看得比我要远得多。
过去你曾讨厌过十六七岁的某些时刻,现在你也讨厌着十九岁的某些时刻,然而总体来说你爱着十六七岁的快乐,即使那时的你土里土气、粗鲁莽撞,你也爱着十九岁的进步和成长,即使你虚度了不少时光。
念,这就足矣,十九岁的你痛彻地悲伤过、迷茫过、无措过,不被理解,也接受了孤独,并试着学习享受孤独,这是你成长最快的时期,也是你开始思考人生意义的时期,再过不久,就要和十九岁告别了,它悄悄地说,请再多爱我一秒。
所以,你且淡默着,从容不迫地,过好十九岁的每一天。在上帝眼里,大家赤裸平常,周围的一切都将如雾般散去,茶理理也会站在一旁,坚定地,温柔地,陪着你。「当时没有勇气,也没能力说出这些话,为了不辜负小王子的信纸,索性一吐为快了。」
又要凌晨了,窗帘上睡着的海风,拥揽着我们的一个个美梦。明天会是什么样我不清楚,也没有能力抵抗,更无法劝说深陷囹圄的你热爱生活、对未来保有信心和激情,我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不会安慰人。
我只想抱抱你,然后给十九岁的今天画一个笑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