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半的阳光如期照在每一个大地生灵的身上,只要有条件能接受阳光的,在一个半球的,不是在阴暗的角落里的,某种因情况照不着的。阳光也在淑红的身上照着,而这有什么特别的呢?那是因为阳光是爬到淑红身上的,一点点,一点点,从清晨5点,起先是从头部,然后是到肩部,上半身,下半身,全身,淑红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把腿曲起来,用双臂抱住双腿,把脸埋在两个膝盖上,长长的黑发乱乱的披着。阳光照在黑发上,悄悄地抚摸着黑发,像慈祥的父亲。
“事情已经这样了。”淑红不停地在脑中念叨。“事情已经这样了,然而又能怎么样呢?”淑红的大脑的思维像小鸡啄米似的反复念叨:“又能怎么样呢?”昨天,一个月光皎洁的浪漫的晚上,淑红等孩子睡了,把饭热了又热,等孩子爸爸回来。“他怎么还不回来?”淑红起先在沙发上等,看现在最热门的电视剧《敢爱》,女主角年薪几百万,男主角工作业绩平平,总是觉得配不上女主角,一集一集地男女主角在女的强大与男的平凡中纠结,淑红觉得这差距在她的家庭中正好反过来,他是强大的,自己才月薪几百元。“还好他对自己还好,挣的钱都给自己。”淑红欣慰的想。想着想着睡着了,在梦里淑红站在街上,天上下起了朦胧小雨,淑红打着“上有苏杭,下有天堂”的贵妇蕾丝边洋花伞,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雨伞的镂空蕾丝边里渗入些,把淑红的粉红的脸颊打湿了,青丝秀发打湿了。突然天边响起了一个惊雷。闪着淑红睁不开眼睛,淑红很怕,很怕打雷闪电。
当时刚认识孩子的爸爸时,他说过要保护淑红一生一世的,包括打雷闪电时,一定会在淑红身边的。淑红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虽然结婚时,他家里一贫如洗,自己带着所有过日子需要的东西,一心嫁给了他。房子是淑红妈妈送给他们住的。婚后,淑红做起了全职太太,起初对他是一日三餐的照顾,很快,家里添了小生命,他是那样的惊喜,家里订了羊奶,是他给淑红定的。孩子会走了,上幼儿园了,他的母亲又瘫痪了。淑红去看婆婆,那双慈祥的眼睛变得没了记忆,有时婆婆会笑,有时婆婆在哭,口眼起先是歪的,后来变正常了。他很着急,但他的工作不允许他请假照顾母亲,他心乱如麻,整天郁郁寡欢,甚至染上了喝酒的恶习。淑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决定自己亲自照顾婆婆。从此婆婆的生活起居,擦身、换排泄物,淑红一直任劳任怨。孩子的爸爸在淑红33岁生日时,请淑红到了西餐厅,淑红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方格子布铺成的桌面,上面有蜡烛和玫瑰花,墙上挂着这个城市的老照片,在水晶灯灯光下显得特别浪漫。自从照顾婆婆后,两个人有三年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没有出来逛逛街,吃吃饭了。服务员端上来一个生日蛋糕,两个人喝了红酒,淑红那天很高兴,脸红的像个大苹果。但淑红感觉到了自己是个不上班的人,自己的世界是家庭,丈夫天天上班,世界非常大,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有时他下班了也不回来吃饭了,说是同事小聚。淑红把婆婆伺候走了后,公公又得病了。一切历历在目,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回忆又把淑红带到那个让淑红觉得生命反转的时刻。也是个雨天,淑红给公公买药的路上,路过那个西餐厅,那是淑红感觉生命中最美好的西餐厅,那里的某个座位上还留着爱情的印记。淑红想想就不由的笑了。在转角处,淑红看到丈夫和一个女子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走着,那个女的看样子是个职业女性,扎个马尾,穿着白衬衫。淑红本能的反应是躲起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淑红对自己说。回到家里淑红就把自己放到被子里,他回来了,问淑红:“你怎么了?”淑红称自己没事。淑红忍住了。想着自己手中的几十万元的存款,是他每个月定期给自己的,淑红摸了摸孩子的头,忍住了。
淑红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把头微微抬起,让阳光照一照自己的脸,那双哭的红肿的大眼睛,阳光照在大眼睛上面,淑红闭上眼睛,好像正在接受阳光的热敷,让大眼睛赶快消肿吧,不要再让它疼痛。可是淑红想:“母亲忍不住啊,那个把毕生的积蓄买了一个楼房,给自己
住的和自己最亲的女人忍不住啊。”那个身穿着永远干净朴素的短上衣,黑色的裤子的母亲,瘦小的母亲在大街上又如淑红那般遇见那对男女时,母亲没有选择躲起来,而是抓住了他的衣领质问。
牌终于摊开了。再高明的牌手到了最后也得摊牌。事情到了最终的局面。这是命运吗?这是上苍给予我淑红的命运吗?
淑红没吃饭,她觉得浑身发麻,快要坚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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