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彦天理抱着小狐狸在黑豹林徘徊,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经过长达数个小时的奔波跋涉过后,他才肯定意识到自己已经迷失在这篇恐怖与阴森的森林中,当意识到这些,他觉得天都塌了,一介书生,虽说不至于不辨五谷,但在这不分东西的林木中他又认识多少能吃的东西呢?岂不是要活活困死在这里?
无助让弱小更加悲催,弱小又进一步放大了无助的悲鸣,他颓然得瘫坐在地上,望着怀中小耗子一般的东西,心中充满了懊悔,望着那小东西耷拉着眼睛,安然入睡不知道现状为何的家伙,心中的无名之火呼呼上涌,他再一次质疑了自己曾经的决定,为了一时之间的心软,脱离同伴,换来如今万劫不复的局面是否值得,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肚子便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饥饿不合时宜地降临,脑子便要退居二线,任何选择都要为生存让步,他望着手中的小东西,小东西摇了摇脑袋,缓缓地睁开眼睛,恐惧地盯着彦天理,似乎望着命运的分叉口,不过它似乎并不担心,死亡的选择虽然有,但若是交给彦天理选择的话,它应该有很大的机会避开吧。
无他。
他是个好人。
这个世上,好人就应该少吃一口给别人,好人就应该少穿一点给别人,好人就应该把自己的女孩让给别人,好人就应该挨骂,好人就应该挨打,好人就应该饿死,好人就应该冻死,好人就应该孤独终老,好人就应该被千夫所指,好人就应该被坑死,好人就应该被欺负,如果没有好人,怎么让普通的家伙生存下去,他们无法对抗恶人,又不甘心利益受损,只有好人才能弥补这一切,甚至让他们更好,鉴于以上种种,这个世界能不推崇好人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如团迷雾般渐渐散了,灰白色的黎明慢慢凝聚,在要不到边际的黑豹林的那头,太阳缓缓升了起来,照亮了大地,传递了温暖,也给人予希望,尽管这黑豹林中密林广布,豺狼无数,却也无法遮挡太阳的光芒,隔绝太阳的温暖。
果然……
彦天理最终缓缓地放下了手,将小狐狸放到了嘴边,不一会儿,口水便打湿了狐狸的头毛,但他最终还是蹲下身子,将它放到了地上,并为它抚去了头上的水迹,随后对它拱了拱手,做出了各奔东西的决定。
他自知活不出这里,也就没必要再多做杀孽,能活一个算一个吧,这黑豹林,与人来说,危机重重,但对于这里动物来说却也未必是有死无生的地方,内在的儒家道德也要求他并不会选择同归于尽的地步。
脱身之后的小狐狸一脸茫然和担忧,它毕竟是个没长大的婴儿,又能如何在这变幻莫测凶险万分的地方活下去呢?
小狐狸没走几步,便低着头灰溜溜跑到彦天理的嘴角,用嘴巴不停地依偎在他的脚边,像是撒娇,又像是求救,不轮彦天理如何转向,它都会追过去撒娇,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像极了祈求渣男不要走的痴情女子,这般纠缠起来也着实让彦天理有些无奈,如今自身难保,他又哪里顾得上这小玩意?不吃了它当下顿饭就已经是他菩萨心肠了。
可望着那滴溜溜的小眼睛,彦天理的心中也泛滥起无数波澜。
他是个聪明人,但他更是个好人。
他会不忍。
救它,自顾尚且不暇。
不救它,他又硬不下心来。
矛盾的心反复来回,忽然林深处,惊现一阵雷鸣般的嘶吼声,树林如海浪般摆动,震地彦天理心神晃晃,本能的抓起小狐狸便朝着森外抛去,本以为虚弱的身体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赶紧逃出这该死的黑豹林,这见鬼的地方让他毛骨悚然,入坠冰窟,只要能让他离开这地方,便是让他饿死也心甘情愿。随着嘶吼声起起伏伏,彦天理如惊弓之鸟般狼狈逃窜,直到嘶吼声归于平静,这一路上可是吓坏他了,真不知道这片黑林中隐藏了多少妖魔鬼怪,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如鱼脱水般大口喘息起来,好在这一路上什么也没遇到,所以他还是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彦天理才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再次将小狐狸从地上抱起来,大着胆子往前探寻着,希冀找到回家的路途,可每穿梭过一片阴森笼罩的树林,他的恐惧便增添一分,直到胆气慢慢消散,饥饿也开始作祟,理智开始失神,慌乱渐渐湮灭了希望……
他开始变得疯狂起来,撕扯开衣服,如野狗般四处嚎叫,挥舞着双臂,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等待发泄过来,他缓缓地如烂泥般瘫在地上,双眼无神,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也似掏了心的猪皮。
小狐狸从他怀中探出了头,眼珠子四下打量,见没了危险之后,才将所有注意力投向了彦天理,看他一脸沮丧,满面颓废,大吃一惊,慌忙从他怀里窜了出来,跳上他的肩膀,抱着她的脖子,伸出舌头缓缓地舔起他的脸庞。
饱经风霜的脸上突然传来温暖的湿润,着实让彦天理吃了一惊,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心里不由得一暖,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还这般体贴,便是这一点点的体贴,撬动了他心中那做用灰心和丧气铸就的冰窟,打不死的求生欲立即开始了反击。不绝如缕的希望也渐渐缓驱散了彦天理的自卑骄傲。
他靠在一株大树上,缓缓地爬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小狐狸,
他这一次真的很有可能出不去了。
他,恨!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才会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他,愧!
自己饱读诗书,却不能招来粮食和食物照顾好父母妻儿,有何面目自称是读书人?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忍不住哗啦啦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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