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叫洋溪,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点,在赣南山旮旯里,一个连度娘都找不到的小山村。村里去往北上广深的人都有,走出国门的也有,但我相信没有人专门为她写过文章,没有人专门向外面的朋友介绍过她(至少我不知道)。如果某一天度娘知道了她,或许是因为这篇文章,也或许因为写这篇文章的人。虽然生在“文乡诗国”的宁都,可惜身无分文,也无一采,所谓的文章,自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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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不出名,村里也没有出过名人。
江西省宁都县的最南端,距离县城约45公里处,有一个乡镇叫对坊乡,洋溪就是对坊乡最南端的一个自然村,距离对坊圩10公里。对坊圩有一条通往瑞金市瑞林镇的乡间公路,洋溪所属的行政村~半迳村,就在这条公路的半道上。洋溪座落在距离半迳村2公里的山里。进出都是同一条路,村子再往南再跨一步就是瑞金的地面。
洋溪,是村名,也是村里那条小河的名字。村子周围有三座山头,地势较高,互为犄角。国内战争时期,山上筑有碉堡,常有恶战。据说死过不少人。参加过国共战争的老人讲,部队路过村庄附近时,士兵们觉得环境似曾相识,向老兵打听此处地名,得到的回答是“陂洋”。想必当年的老兵是担心士兵思乡心切当了逃兵,故意将“洋溪”二字倒过来讲。
小河由山上流下来的千百条细小山泉汇聚而成,从村头切入,象一条玉带绕过整个村庄,飘过村尾,然后,飘向遥远的赣江。
河床上全都是鹅卵石,河水清澈见底,河岸柳树成行。清晨,天朦朦亮,山雾弥漫,盖住整条小河,只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家家户户的叔叔、阿姨都来河里打水,备足一家人一天的用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河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养育着这个村子几百上千的老老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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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是孩子们的娱乐天地。整个夏天,小伙伴们都喜欢泡在河里,抓鱼、钓虾、戏水,总有玩不完的游戏。小脚的奶奶,每天都会在门口堵着不让我们跑去河边,可惜几乎没有成功过,每次都是气得大喊大叫。
河水在拐弯处都会形成小水潭,水深刚好没过小伙伴们的头顶。曾有小孩在这里溺亡,自己也有二次在这里涉险。但一到夏季,小伙伴们都在这里打闹,进行各种水上比赛。除了中午回家吃饭,几乎都在河里。直到手指皮肤起皱、发白,也不愿回家。冷了就上岸晒会太阳,或到河滩上的小水池里打个滚。池中水浅,被太阳晒得象一眼温泉。
年龄稍长,离开村庄,暑假回来帮父母干农活。傍晚,收工回家,匆匆吃过晚饭,来到小河边,除去全身束缚,躺在河里,清冽的河水抚摸着身体,没有疲劳,只有眼前繁星闪烁,耳边各种虫鸣,远处还传来片片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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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背后一个高坡上建有一栋房子,是村里的学校,一个小间二个大间,小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大间是教室。一年级一间,二、三年级合用一间。上课时,老师先给二年级上半节,然后给三年级上半节。大哥和隔壁的邻居哥哥是这里的二个老师。我家在村庄对面,与村庄隔河相望,有一座木桥跨在小河上。村庄象一个孤岛,木桥是进出村庄的唯一通道。雨季,河水猛涨,木桥经常被河水冲走。洪水来的时候,我经常趴在窗户上,望着河水,在心里念叨,雨,再大一点,水,再猛一些,为的是看着河水溢出河道,漫过庄稼地,进了村……哗啦一声巨响,木桥被河水冲得无影无踪。此刻,大人们就会冒着雨,杠来各种材料和工具,漏夜搭桥,河的二岸可热闹了。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正在学校,附近的村民会送来米、青菜、腊肉和锅,老师在走廊用二块土砖垒成一个灶,架上锅,下米、炒菜。很快饭香、菜香四溢,溢进教室。此刻,我总是希望木桥不要顺利搭好,我不要那么快回家。
深秋,水凉。伙伴们就约好从桥面往河床上跳,比谁更有胆量能从更高的桥面跳下,如果正面跳决不出胜负,就改为背身跳。摔倒或跳进河水里是常有的事,但鲜有胜负。如此嬉闹的童年,长大以后竟然不敢去挑战蹦极。其中原因,百思不得其解。
夏天的晚上,木桥又会成为二岸孩子们“冲锋陷阵”的咽喉要道。一边是国民党的“蒋匪军”,另一边自然是毛主席领导的“解放军”。一次双方“军队”正打得胶着之时,一名“蒋匪”的连长,异常勇猛地冲过了桥头,即将占领我方阵地,慌乱中,朝他头上砸了一颗“手榴弹”,顿时,连长满面鲜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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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被一口水塘分隔成上村、下村,村里一共五个村民小组,三、四十年前全村的人口就有七、八百人。村里除了有一家姓赖,一家姓林,其余全是姓廖。我家在村庄对面的一个高岗上,名叫“董屋”,估计以前是董家的屋场。“董屋”与村庄隔河相望,站在院子里能看到对面村庄的全貌。当年爷爷的父亲带着带几个儿子从会昌老家逃到这里,起初寄住在山上的一个寺庙里,后来搬到山下,至今不过百年。爷爷逝世得早,是在父亲3岁的那年。听说爷爷是做裁缝的,村里人都称呼奶奶为“裁缝婆婆”。奶奶是位精明能干,能说会道的小脚女人,给孙儿们做的帽子挺别漂亮,帽子上各种花草、虫鸟、人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村里很多阿姨常常来向奶奶请教做帽子的技法。可惜,现在再也看不见那种帽子,更不知道还有谁会此种手艺。
老屋是奶奶手上建的,设有大厅、副厅,外加8个房室,住着大伯、三伯和父亲三个家庭。大姑、二姑早已出嫁,二伯住在对面的村庄里。大伯有6个儿子,2个女儿,大嫂、二嫂和三嫂均已过门,二位姐姐尚未出嫁,每当吃饭的时候特别热闹。大伯家的厨房是8个房间中的一个,冬天的时候,吃过晚饭后,大人、小孩20多人都喜欢挤到这个房间,或站或坐,谈天说地,讲述各种故事。每当奶奶讲到田螺姑娘的传说或鬼故事的时候,我们既害怕又好奇,夜深也不愿回房睡觉。奶奶是2007年逝世的,那年奶奶93岁。转眼已是11年。如今,奶奶以下的亲人总数超过二百人,散布在全国各地,甚至海外。当年的爷爷肯定没想到他的子孙如此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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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四周都是山,山上树木茂密,古树成片,特别是一棵棵松树,树干挺拔,扶摇直上,触摸青天。在这里砍柴、追野兔、掏鸟窝、摘果子......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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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以后,离家越来越远。偶尔回家,只愿待上几个小时,就会急着赶回县城的家。一次,突发兴趣, 想到老地方找找回童年的记忆,来到河边,河床还在,看到的是一堆堆垃圾、泥沙和杂草,河沟里还剩一条浑浊的细水。
环顾群山,满目光秃秃的山头和杂草,好不容易找着一棵小树,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曳,似乎在告诉人们:山还在。
曾经,绿油油的田野,金灿灿的稻田,如今,直立着一栋栋楼房,剩下的空地也是杂草丛生。
木桥早已被石拱桥替代,水泥路通到每家每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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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河流,成片的森林早已经成为若有若无的记忆,或是梦中见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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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改变自然的力量实在惊人!
想起一则报道,珠峰已成为世界最高的垃圾场,左边是尸体,右边是屎。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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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朵浮萍,不管是风吹,还是流水都会把我带往未知的地方。
我是一根长在崖壁的野藤,不管爬得多高,也不管附在何处,根永远在石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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