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阿松发了一张照片:早晨的阳光溜过窗台,明晃晃地投在白壁上,光影斑驳,珊珊可爱。他随手拍了下来。他说,那一瞬间,他受到美的触动。
由此,我想起阿巴斯写的一首短诗:“秋天的阳光,穿过窗玻璃,照在地毯花卉上。一只蜜蜂撞到玻璃。”诗人说,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生命的震颤。
阿松和阿巴斯这一类人,像园圃里的向日葵,向阳而生,用心灵触摸周遭世界,用目光捕捉寻常中的惊奇一一只有婴儿般清澈透明的视力才能看到的万千惊奇一一日子过得单纯而美好。这让我好生羡慕。
心若向阳,生活就多了诗意和温暖。荷尔德林提出诗意栖居,我无限神往。在《远景》中,荷尔德林这样描述:“当人的栖居生活通向远方,在那里,在那遥远的地方,葡萄闪闪发光。”葡萄闪闪发光,你看到了吧?我们真应该用那婴儿般的目光,去看,去凝视,去赞赏。生活本色是朴素无华,本质却应该是温暖,甚至可以是辉煌。我喜欢听班得瑞的轻音乐《迷雾森林》,隐约朦胧的弦乐,引我迷失于一片浓雾绵延的湖畔森林中。悠扬的横笛,催我生出一对翅膀,随着旋律穿行在迷离空间里,直至破晓阳光穿透迷雾,森林上空重现万丈光芒。我这才缓神来,很庆幸自己一路追寻曙光,不被迷雾久久困锁。
心若向阳诗人北岛写过一首诗《过节》。在他笔下,有歹毒的蛇,充斥着伤害,所有钟表,都停在无梦的时刻。然而,他说“一位本地英雄 ,在废弃的停车场上,唱歌。玻璃晴朗 ,橘子辉煌 。”每次读到这一句,我眼前都能浮现一幅温暖美好的画面,像一壶酒,可以慰风尘,给我带来了明媚和希望。一心向阳,晴朗辉煌,那么生活中看到的那些蝇营狗苟就不算个啥了。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泰戈尔如是说。
都说哀莫过于心死,倘若心不再向阳,生命的意义可能会渐趋于凉凉。明清思想家王夫之曾鄙斥过某种庸碌之辈,他说,“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谓之勤俭传家,庶民之所以为庶民者,此也。”要我说,早起劳作,并没有错,孳孳为利,就有点过。思想家接着又说:“数米计薪,日以挫其志气,仰视天而不知其高,俯视地而不知其厚,虽觉如梦,虽视如盲,虽勤动其四体而心不灵。”虽觉如梦,虽视如盲,这真的可怕!因为失去感知生活感悟生命意义的能力,很容易沦为米虫禄蠹。
那么,放眼四周,格里高尔式的人还少吗?高度紧张的生活节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催使人发生物化或异变。格里高尔就是一个牺牲品。他像一台永不停息的机械,没有疾病,独自承受苦和累,精神压抑,丧失话语权,没有自主权,被生活压弯了腰,压碎了梦想,最后,如垃圾一样,被无情地抛弃了。
格里高尔的结局让我扼腕唏嘘。过后,我似乎发现生活中有个悖论,因为迷失自我,更要寻找自我,关注自我,拯救自我。我确信,保持一颗向阳之心,正是走向自我救赎的不二法门。我尤其喜欢阿巴斯的另一首短诗:“蜘蛛,停下工作,看了一会儿,日出”。 你看,多么生动的画面!多么与众不同的小蜘蛛!织网劳作,一夜忙碌,并无怨言,只是在日出时分,用惊奇的目光做了个庄重的凝视。它给了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用哲人的话说,埋头赶路,也要抬头看路,人应当对每一次的日出保持惊奇。
心若向阳也许,我们都要努力学着做这样的蜘蛛,勤于工作,一心向阳。
2019.11.3
心若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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