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有一条路叫做东门路,俗称瞎子街。当年瞎子街上全是算命的瞎子,后来管得严,瞎子们都被驱逐到别的地方,但瞎子街的称呼还留在老一辈人的口中。
东门路隔着一排楼房,就是一条巷子。巷子百来米长,除了头上那两家裁缝铺子,两边都是断壁残垣。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这些废墟都是些以前的商铺,说明这个地方也曾繁华过。
我走进巷子,看到旁边墙上有张贴大字报:《中长廊改造之旅》。
大字报上有很多字和照片,照片里的中长廊杂草丛生,很多人带着红袖章或者红帽子,在很开心的拔这些草。
现在是晚上,我脚下的中长廊没有杂草,干净又安分。月亮是白色的,路灯也是白色的,我走在这里,身边不时有人经过,我们都一样沉默。在这个有点狭窄的长廊里,大家都在沉默着走路,脚步声轻轻回响,像田野里的蛙声。
但中长廊没有想象的那么安静。这里就像一首歌,它的声音分为人声和伴奏,我们被人声吸引,但伴奏的音乐无处不在。
我走在这个地方,被这首歌曲沉默的人声吸引,但是嘈杂的伴奏无处不在。这些嘈杂的声音来自于长廊外,更多来自于一房之隔的东门路。
东门路是城里最繁华的街道。在多年以前,我刚从破旧的和平镇来到这里,每次在东门路上都会感到自卑,觉得这里太高端,沿街一排排的橱窗摆的都是我买不起的东西,我从他们面前走过都是一种妨碍。
那时候东门路上还有几个算命的瞎子,他们搬了马扎坐在橱窗边上,安静地抱着双手,都戴着老式墨镜,脚边搁着用来探路的棍子,面前还摆着一个空马扎。如果有人在这个马扎上坐下,他们就把双手放下,身体前倾,开始算命。如果没有人坐下,他们就自己坐一天。
现在东门路上的瞎子都不见踪影,算命的都在别的街上。这些人不戴墨镜也没有棍子,但面前也摆着空马扎。如果有人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就会招呼人坐下,拉着手就开始算命。我还看到有个妇女被强行拉住坐下,算命的不由分说就看起了手相。
现在的东门路,除了少几个算命的瞎子,没什么改变,依然是一排排橱窗当街摆开。但我的感觉已不同以往,我觉得这里又破旧又小气,商店里卖的都是些又难看又落后的东西。整条街吵吵闹闹,大功率音响轰炸着人的耳膜。这令人很不愉快。
所以,比起东门路,我还是更喜欢中长廊这个地方。这里令我舒适。
每个城市都有像东门路这样的商业街,它能对一个城市作一些说明,但不一定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中长廊这样的地方。
走在中长廊,每个人都被气氛所感染,沉默又沉着。虽然大部分人都是为抄近路而走这条路,但没有人显露出匆忙。这里有种不可名状的魔力。
走在中长廊里的大多是一些老人,只有他们了解这个地方,就像两边的废墟了解他们一样。
外面嘈杂的声音传进来,也变得低沉,的的确确像是一首歌的伴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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