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空旷起来
遥远 幽明
寂寞得没有一丝声响
我拉开门 看见床上的自己
手里的圣诞帽 不见了
那是买给小外孙的礼物
我看不见他 看不见所有人
很想念
我知道自己该走了
没有雪的圣诞节
想听到告别
或是雪花落地的声音
推迟了几天更文,像是在刻意等待这样一个节日一样。原谅我,原本该开心度过的日子,带来这样低落的情绪。
低落有几天了,从上一个夜班开始,始终未能释怀,此刻希望文字可以平抚一下我不太安宁的心。
两场突发的意外,填充了我们的傍晚和凌晨。一场是自发性的脑出血,一场是车祸。
与家属而言,都是意外,太过突然的意外,措手不及不足以形容的意外。
与我们而言,都太迟,迟到已经没有抢救的希望了。
前后去会诊了三次,嘈杂凌乱的急诊抢救室里,我们尽量用平静和设身处地的语气,告知家属没有抢救的意义和必要性了,可以考虑回家了。
国人讲究后事,亡灵的操办绝对是家族的大事。而本地更有风俗,人故,是要在家里的,死在医院,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也是生者的大不孝。所以艰难的会诊谈话,不是宣布死亡,而是劝说家属放弃治疗,考虑回家准备后事。ICU医生,似乎更需要面对生死,权衡生死。
晚期的病患,后事多半已备好等待,悲伤,总也是可以接受的。相比与晚期病人家属的认知度,发生意外的病患家属,本就处在意想不到的巨大悲怆中,告知谈话无疑是掐断支撑他们的绝无仅有的希望,接受事实,是无比艰难的过程。
于是,在凌晨1点1刻,我们还是把一个心脑功能衰竭,瞳孔散大、呼吸机支持通气,大剂量药物维持循坏的病人收住入科了。
因为家属,始终不肯放弃。
入科后谈话,患者的妻子一直在哭,年过杖乡的老妇人,不停的絮说,他在看电视,好好的看电视。儿子眼眶湿红,因为努力抽气让自己保持平静,话语都是颤抖的,他一直反复问我,不会这么快的对吧,晚上他还好好的,他身体应该还好的,我们再抢救抢救,能用的都用上去看看,不会这么快的呀。
我很想给他们希望,身处ICU的我,深知希望的重要性,可是这样没有意义的抢救,除了增大患者的痛苦,增加的管子和消耗的钱财无非是雪上加霜,终究拉不回他即将停跳的心。
最初开始在ICU上班的时候,朋友便说,这辈子或许不会和我的工作打交道了。我笑说,人总有老的时候。他说当老不可避免时,便顺其自然的好,把自己关在你们与世隔绝的病房里,全身插满管子,见不到亲人爱人,慢慢的等待死亡,太煎熬。
作为一个ICU医生,我似乎是赞同他观点的,我们不会放弃抢救每一个有希望的生者,我们同样希望每一位死者,都死得有尊严,死得郑重,死得不孤单寂寞。在一个陌生冰冷的世界,带着痛楚咽下最后一口气,或许是很多人无以理解的残忍。生者尚知,但面对亲人的近故时,便都想极力挣扎,忘却了留他在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老去的残忍,忘却了好好告别。
与生同在。死,也该是有陪伴的。当无可避免的要迎接它的时候,就像等待孩子出生一般,家人好友守在床旁,认真的告别,哪怕死亡来得突然,不曾留下絮语告别的机会,听一听哭声,也是好的。
而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着,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用力的爱,努力的陪伴,好好的感受,认真期待明天,期待下一个有雪的圣诞节。
(我想也愿做这样一个述说者,我想也愿你做这样一个倾听者,倾听有关生命的声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