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下雨了,听说明天就要下雪了”,我走在路上,听着前面两个女孩说道。
路上的道旁树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而显得料峭,反而在清冷的路灯的映照下,有着别样的风姿。
在这样下着雨的傍晚,我常常会想起2015年的最后一个月。
在那一个月里,我经历了一段短暂的爱情和短暂的失业。
我没有钱,我当时全身上下只剩下3000多块钱,在上海租着2000多的房子。
我也没有工作,我不想工作,我害怕去工作。
而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给我爸打电话了,他也从来不给我打电话。
我妈自从和我爸离婚后,就很少和我联系,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她了,听说她已经结婚还有小孩。
我也没有朋友,事实上我的朋友们都很忙,忙着谈恋爱忙着出国,她们没空来关心我。
我只有一个男朋友,一个大专辍学,整天无所事事的男朋友。
我们是在一个派对上认识的,他说他觉得我的眼睛很好看,我笑着说那要不要在一起。
他当时拿着一杯鸡尾酒,派对的音乐很吵,他很大声的说好啊。
后来,他的前女友回来了,我们的爱情大概就持续了这一个月。
那时,他和我一起住在我的这间简陋的出租屋里。整间房间只有一个窗户,房子终年朝北,笼罩在阴冷里。
我们两个每天醒来,卧室一片黑暗,分不清楚时间,导致我常常以为是在半夜。只有走到客厅才会发现,原来已经白天了,原来已经下午了。
那段时间上海的天气不好,下着雨,整个大街空荡荡。我们都不愿意起床,当时的男朋友把我抱在怀里,我把冰冷的双脚塞进他的小脚缝隙,然后再沉沉睡过去。
二
我的出租屋有一个简陋的小厨房,搬进去的第一天,他陪我去超市买了很多油啊,味精。他推着购物车,每拿起一包调味料就会跟我说,这个我会做,我炸鸡翅给你吃。
从来没有人说做饭给我吃,小时候我家的厨房经常一整年没有人进去。
我爸爸常年不在家,混迹于各个赌场,我妈和我爸吵架把家砸烂后,提着包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抱着她的大腿,一边哭一边哀求她不要走,她一脚把我踢开骂我是拖油瓶。
当时我的男朋友还留着脏辫,手臂上还有纹身,我看着他和超市的一群大爷大妈抢购特价鸡蛋,感觉到有点不真实。
我甚至觉得,这些油啊,调味料啊,可能到我们分手那天都不会打开。
租下房子的第一天,是他帮我搬的家。
他说要把房子刷成橘黄色,这样会很温暖,再去宜家买两个懒人沙发,地上都铺上毯子,摆一个木桌,没事我们可以坐在地上喝酒抽烟上上网,他说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家。
从来没有人说要给我一个家,我五岁的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她常常在大学纷飞的冬天把我关在门外,屋里是她和大伯的两个儿子,她讨厌女孩,总说我是和我妈一样从农村来的赔钱货。
后来我开始读寄宿学校,假期的时候同学都回去了,我没有地方去,只能一个人住在学校,学校没有洗衣机,冬天我只能用冷水洗衣服。
租下房子的第三天,我失业了。
当时我一家新媒体公司做编辑,日复一日的九点打卡,无数次的改稿,老板想要新颖而又吸引力的标题,可是这个世界吸引人的无非就三样:金钱,暴力,性。
看着那些温吞的文章,就像是这个被规则束缚的世界,我有些不快乐,最后我也被辞退了。
三
我回到出租屋,我的男朋友笑着把麻辣烫打开喂给我吃,我也笑着看着他“我明天不用上班了”。
房子没有刷成橘黄色,也没有宜家的懒人沙发。墙皮黄一块白一块,有些已经脱落,厕所坏掉的水龙头一直滴个不停。
我们唯一的家具就是客厅中间那个大红色的沙发。
只有第一天他炸了鸡翅给我吃,后面我们吃的都是外卖。吃完外卖的盒子就堆在沙发旁,他喜欢躺在沙发上抽烟,然后让我用一次性纸杯混合着自来水给他当烟灰缸,再把纸杯放在外卖旁。
有段时间,我们忘记把盒子扔掉,再看时已经发霉了。外卖的油漏得满地都是,烟灰混合着水凝结着成块。
我一边收拾,一边骂他,让他不要抽烟。
这导致我后来看见烟灰混合着自来水,就会想起我们这一段爱情,想起我们这出租房里的满地垃圾。
我们通常在凌晨四点睡觉,在下午四点醒来,然后做爱,累了,点一份外卖,我们一起在大红色的沙发上吃外卖,他会一口一口喂我。
之后,我们一起去浴室洗澡,他会在我出来之前拿好浴巾在门口等我,我一出来他就用浴巾把我整个身体包裹住。
上海12月的冬天很冷,我瑟瑟发抖的回到大红色沙发旁,蜷缩着玩手机,他就在旁边帮我吹头发。
这样的日子持续差不多半个月,我的抑郁开始复发了,我开始毫无征兆的从早到晚的开始哭。
每次我哭的时候,他都会抱紧我,告诉我不要怕,他一直在。
四
我们每天昏睡,做爱,点外卖,继续昏睡,卧室的光线极其匮乏,我一度觉得末日即将来临,可是当他从背后抱我的时候,我又觉得末日就这样来吧。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消失了一个下午,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前女友回来了,他们要一起出国了。
原来我才发现,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和他前女友眼睛很像。
临走的时候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我,房费要不要AA,我笑着说不用。
他走后不久,我一个人把房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打开那扇窗,房子瞬间变得明亮不少,把地上的垃圾都清走后,连大红色的沙发也显得明亮不少。
再然后,我开始吃抗抑郁的药,拿到医院检查结果的那天“中度抑郁”,我给我爸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麻将碰撞的喧闹声,他不耐烦的说“有事快说”,我大声吼了一句“操你妈”就挂了电话。
之后不久,他给我转了几千快钱,就再也没有音讯
我吃着药,身体日益发胖,前男友在朋友圈晒出了他的婚房,橘黄色的墙壁,有两个宜家的懒人沙发,地上都铺着毯子。
而我厨房的那些油啊,调味料啊,果然都没有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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