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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变(小说30)

思变(小说30)

作者: 病树前头3999 | 来源:发表于2019-08-09 12:50 被阅读0次

            我的小说在报纸上发表后,我本人也成了新闻人物。门头沟师范请我去讲课,法院聘我为兼职辯护人,局工会,区文化舘都主动找我,参加文化活动……

          而老夫子却不以为然。他冷冷地对我的顶头上司,办公室主任贺义说:“看紧他。让他心无旁骛 ,专心致至,干好本职”。

            贺义五十来岁,是个老好人。他的处事原則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要命的事他总是好心办坏事,帮倒忙。贺义把老夫子的话原样传给了我。

            一天,我正在给加工车间主任小冦总结劳模事迹。师范学校|来人找我。说是让我去讲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我连连推辞,说千万不要误人子弟。並介诏我的同学他大概能够胜任。

            送走师范学校来人之后,小寇急了:“我就不戴見你们这种酸文假醋的作法 ,牵着不走,推着倒退,等着小汽车接你呀!”

          法院来人说是要我当兼职辩护人。我说我没有法律知识,就找来了在加工车间干粗活的丁训贤,他是政法学院的在校生,被打成右派监督劳动,刚好摘帽平反。就这样我俩一起参与了阅卷辩护工作。不过没过多久,他就被北京|市高级法院要走了。

          一九七四年元旦,风和日丽。然而,却是我记忆中最为黑暗的一天。

          因为工资低 ,无力消费,我多少年不逛商场。这天上午,阳光和煦。鬼使神差 ,我带着三岁的宝贝儿子进了黑山百货店。

            一进门,儿子就盯上了玩县三轮车。

          售货们都盯着我。嘁嘁喳喳,评头品足。我感到很不自在。她们都是玉茹的同事。玉茹就在旁边的店里当会计。

          我瞟了一眼小车的价箋:一十八元。这是我们三人生活费的四分之一!

          对于挣扎在贫穷线上的我们,买车,绝对是一种承受不起的过度消费。

          我盼着玉茹能来解围。她是个理家过日子的高手。每个月工资发下来,她都要安排一遍。买酱油的钱不能打醋一一专款专用。这个车今天肯定不能买,既使真要买,也要纳入计划,攒够钱再说。

            我试着把儿子拉走。可他握紧车把,开始哭闹。

            售货员纷纷来凑热闹。

          “ 买小车,不给买不走”卖玩具的杨麻子起哄。

          儿子大哭大闹起来。

            我感到脸在放热,血液冲到头顶。

        “撒泼,打滚!”杨麻子越喊赿起劲。竞然鼓起掌来。

          儿子真的朝地上一滚,撒起波来。

          我的忍耐到了极限,把对杨麻子的火气都撒在儿子身上:一手把他从地上抱起,另一只手在他的屁股上使劲拍了几巴掌。

          一路上是儿子的一片哭闹声。

          小车没买成我还把儿子打了一顿。

          他的尖利的哭声象钢针一样刺痛了我的心。我无心呆在家里,只是在门外对玉茹说:”我晚上加班写年度总结。”

          夜已经很深了。 办公楼里漆黑一片。。

                我一页一页地写着,换了几支笔,字越写越不像样子,伸手一摸暖气片:冰凉。这才发觉,不是笔不好使,是手指冻僵了,不听使喚。

          这个常年照不到阳光的小屋,没有暖气,竞冷森森的像座冰窖一般。

          我捂捂耳朶,搓搓手。天冷,可头脑很清醒,夜深了,竞没有一点困倦。我拿起笔继续写下去。

          外面狂风怒吼,砂土打在玻璃窗上,沙沙地响。屋里除了我的呼吸以外,显得格外寂静。忽然“咣当”一声,一扇窗户刮开了。一股刺骨寒风冲进屋里,细砂象面粉般落到我的头上。我趕紧跳上桌子,原来最高一个窗子,因年久失修,窗框涨大了,窗子一直是虚掩着的。我找到一根绳子,把它牢牢地梱在里面纱窗上了。

          我坐在桌旁,灯象鈡摆似的来回晃着。看看表,己经凌晨四点半了。总结还有个尾巴没写完,肚子里咕咕直响,我无心再写,也没有体力再写。该回家了。

          我踮起脚后跟,轻手轻脚的朝楼下走,生怕鞋后跟上的鉄桔皮撞击楼梯会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厂门口的大铁门紧关着,门栓上掛着拳头大的铁鎖。我支上車子,去开便门。

          “到屋里来,暖合会儿”。守门的王师付在黑黢黢的传达室招呼我。一开门,一股潮湿暖和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子中间的一个半人高的铁炉子,火着的正旺,铁炉的下半截炉壁烧成暗红色。借着炉光,我看见他双手抱头,半仰在炉子那边的床上。

          “天亮前最冷。天冷,出门的也少了”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中等身材,粗壮,力气大的惊人,满脸雀班,有一对蛮凶的黄眼珠。我曾多次看见他瞪着这双眼晴,用长满黑斑的大手撮着小无赖的后脖领,在门口大声训斥。现在,他舒舒服服地枕着被子,半闭着眼睛,奇妙地闪烁着一柔顺的光芒,心不在焉地和我搭讪着。

          正是这个王师付,半年前,居然挨了一次斗。一一

          他家里人口多,生活因难,又不想月月吃因难补助,就在河边荒地上种了许多蓖麻。秋天,蓖麻居然丰收了。他把收获的蓖麻卖到了油脂公司。油脂公司按价给了他二百多元的报酬,还奖励五斤油票。谁知车间领导说他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不但批判了他。还没收了他的二百多元钱五斤油票,並交到了党委。

          我跟老夫子说车间的做法纯粹是胡闹,党委应明确的表示反对,老夫子当时不置可否。一周以后让我把钱物发还给王师付。因为这件事,我和王师付心照不宣,彼此都有了好感。

          借他的兴致,我本应和他多谈一会儿。可是一暖和冻僵的两腿,就象要溶化一般。困倦立即向我袭来了,我真想舒舒服服地睡下,那怕是歪在椅子上合一会眼晴也好。

          肚子又饿的咕咕叫起来。王师付叫我把炉边上的半个馒头吃了。这才觉得不那么冷了,也有了一点回家的力气。

          一会儿,炉子的那过发出轻轻的鼾声。我就躡手躡脚站起来,转身向外走。

          “怎么,你走吗?”他没有动,半闭着眼晴说。

          我一出门,立刻打了个寒战。厂门外的小河己经披上了亮晶晶的凯甲。看不到流水,也听不到水声,仿佛一切有生命的,活动的东西都冻结了。风从侧面吹来,我推车側着身子朝前走。人仿佛淹没到冰河里,牙齿发出“格格”撞击声。

          西面的山坡上悬挂着一串串灯光,白日那喧闹的煤矿的影子不见了,灯光像天上的星,神密地眨着眼晴。火车站上闪烁着红色,绿色的信号灯,几台蒸气机车啃哧,肯哧地喘着粗气。炉门一开,红通通的炉火照亮了机車的轮廓,也照亮了滚滚腾起的白色的水雾。炉门关时只见漆黑的夜空窜起一串爆竹似的火花……

          街上的路灯已经熄灭了。我顺风骑着车慢慢地走,像是钻行在不见五指的山洞中,随时有碰壁的危险。夜,静极了,静得让人提心吊胆。

          远处传来一阵吱吱声,那声音赿来赿近,一会儿骑着一辆破车的人从我身旁擦过。

            一个大孩子哼着歌,哼的是《卖花姑娘》的插曲,这曲子没有翻成中文。他哼的也毫无感情。

          小时候走夜道,为了壮胆,我也直着嗓子大声唱过。

            到了三十七号楼我家门前,屋里昏黄地亮着灯。立刻,一种负罪感强烈地控制了我。我 轻手轻脚地捅开门,玉茹搂着儿子似乎睡得很沉。

          这八平米的小屋,並不很暖和。炉子上做着锅,我打开盖,里面有给我热的饭,用手摸了一下烟筒:不凉而己。又端开锅:蜂窝煤的九个火眼,有四个眼都黑了。

            我无心吃饭,调好火门,合衣躺在床上,听着烟筒里传进来的狂风的嘶吼,想起那年,隔壁赵师付没有生火,别人家的煤气从烟道跑进屋里,差点煄死的情景,说什么也睡不着了,直躺到天亮。

          我一动不动一地躺着,心里翻江倒海。我发誓:我一定要让我心爱的人,让我的孩子住上有暖气的大房子。不挨饿,不受冻,做个经济上自由,有尊严的、体面的人!

          忽然,玉茹那边传来抽抽搭

    搭的哽咽声。原来她一直醒着没睡!

          唉,这一宿她是怎乡熬过来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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