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能是暑期西藏一游,体力透支得厉害;也可能是年岁渐增,本来单薄的身子再无力以继。入秋以来,我是第五回跑医院了。
昨日颇狼狈,为预约上同事推荐的医生,辗转几栋楼,等候了一下午,挨至医生下班前几分钟,终于看上了,他眼中隐隐的不耐,让我觉得自己的这个肉身,真是一个罪孽。待出得医院大门,暮色苍茫,天寒地冻,想着明日还得这么折腾一个来回,心里灰灰地凉了一半截。
人活世上,再怎么耐烦,再怎么争气 ,到后来,总会输给了疾病——谁没有过染病等医的经历:一切都是死寂的,没有生机的,人枯坐在冷冰冰的走廊,心思哀凉——怎么还没到我?怎么还没到我?好不容易候到,惜字如金的医师几句话把你打发,仿佛兵慌马乱的战时,两人在街头遇着了,多一句,也不能问,丧家犬般手持药方一楼一楼寻药,然后,一日日吞食下去——人生的苦,不知比良药的苦要深多少倍。
今日遵医嘱,不敢大意,早早地就来候诊。以为自己已经赶早,没想到,人生路上,早行还有早行人,候诊大厅里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认命吧,安心等着。
无聊之际,不其然想起张爱玲,一人孤身在异国,曾经在信里跟至交抱怨:一点时间都花在排队候医上了,以致时间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不能系统地读书写作——这种囿于身体之困而灵魂不能奋飞的痛苦,钝刀一样,足以把人磨折。
这是她晚年以后仅有的一次自怨。另有一次当在盛年,赖雅病瘫,她独自一人回香港写剧本筹钱治病,也曾在家信里自怨过自己像狗一样的累,结果什么也没得到……
这样一个在文字里璀璨四射的人,后来彻底被俗世生活击倒,连翻身的机会也找不着了,活得尚且不如一个平庸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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