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和出版一部小说,有时是很奢侈的事,要走那么远,要经历那么多年的阅读和反刍。要有那么多的其他作品的翻译做准备。要有恰当的请示“情势”,有那么多的天时地利人和。翻译是一个漫长而奢侈的过程。田德望老先生译《神曲》十八年,九十多岁译完《神曲》三部曲。外国文学编辑室主任写信赞扬:“您所花费的心血,只有看了这部译稿才能了解。”我虽没有前辈那样呕心沥血,但这历时三个月的翻译过程,也着实让自己体验了一回何为“悲喜交加”。初次翻译,因语法基础薄弱,遇到长句,生词多而陌生时,我常常无从下手。很多时候,是自己能读懂大意,但是却翻不出来,如此反复,便又开始痛觉自己汉语词汇匮乏。我决心停下翻译,开始恶补英语语法,练习句子结构,各种从句反复练习做笔记。直到自己可以熟练划分句子成分了,才又开始拿笔重译。在翻译中,尝试着将长句拆成短句,再把短句重做安排。关于论文中的语法知识,我是“学了译,译中学”。有了一定的语法基础后,翻译起来,倒也有了一定的效率。说到这里,不由的想起了杨绛翻译《堂吉诃德》时,用了二十二年,她自学西班牙文,就是“学了译,译中学”。这其中的甘苦,我想我是可以感同一二的。
单词量是硬伤,但又不能逐个查阅。遇到完全陌生的“查”,遇到眼熟但却不能会意的,只能结合上下文,连猜带蒙的翻。一整段翻完后,为了达到对原文的忠实,我会反复校对。说来也奇怪,明明这段译文是经过自己绞尽脑汁翻译的,可在校对时,总会觉得有不完美的地方,所以,同一个地方,涂了又涂,改了又改,也是常事。或许,就像蒋路说的那样吧:“译文永远不会是完美的。”
我发现钻牛角尖几乎是文学翻译这个职业的需要。有时候,就连翻一个小小的注释,都需要花费很多的功夫去查。去找资料。而往往,我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查,有时还得请教专家。所以很多时候,我一天会翻几个小时,期间却只翻了一段,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网上搜关于某个词语的具体介绍。花费时间最长的是文中标题。标题的准确性,对读者理解原文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曾经在翻译戴维·麦凯的《SUSTAINBLE ENERGY-WITHOUT THE HOT AIR》其中一个小标题“Every Big Helps”,我原本的翻译是“帮大忙”,但总觉得晦涩难懂。然后结合文章内容又译成“做的多,才有用”,但又觉得不够“雅”。经过几天的反复推敲最后译成“多劳方可多得”。不禁感叹,做一名好翻译,文学功底不可少。
总之,“时间”于翻译来讲,像中药,有疗效,但很慢很慢。都说译者是职业的媒婆,他们将一个半遮面的美人向我们满口称赞,挑起了对原著的不可抑制的渴望。可即便有现代普罗米修斯的光环,也难以遮掩一个客观的事实:“文学翻译是件吃力难讨好的事。”一位资深译家翻译一部小说,少则要一年半载,多则耗费数年。但回报委实可怜得很。如此这般,人们便对文字翻译,或轻蔑视之,或敬而远之。但依我看,翻译是有温度的,这个温度是译者给的。“阅读是呼吸,翻译就是如鱼饮水,知道冷暖。我饮了别人的文字,于是那文字也便有了我的温度。”翻译虽然是件孤苦的事,但在孤苦中却可以伸出很多触角,接触不同的领域,联系不同的人。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诗很短,却意味深长。我小时候,希望自己是桥上看风景的人;长大后,含蓄了,更喜欢躲在楼上偷看;现在的想法更朴素,觉得能做一座桥,一扇窗就很好。可以让你遇见他(她),可以让他(她)看见你。黄荭说;“译者身份更像一座桥或一扇窗,自身也是一道风景。”
关于文学翻译,几多欢喜,几多愁。不喜欢它的人,对它敬而远之;喜欢它的人享受苦中作乐。所谓,甘苦得失,寸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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