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绿兮衣兮,绿衣黄裹。心之忧矣,曷(hé)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cháng)。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rǔ)所治兮。我思古人,俾(bǐ)无訧(yóu)兮!
絺(chī)兮绤(xì)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注释
里:指在里面的衣服
曷:何,怎么。
维:语气助同,没有实义。
已:止息,停止 。
亡:用作“忘”,忘记。
女:同“汝”,你。
治:纺织。
古人:故人,这里指亡故的妻子。
俾:使。
訧 :同“尤”,过错。
烯:细葛布。
綌:粗葛布。
凄:寒意,凉意。
筱青解经:
这首诗有人认为是庄姜夫人因失位而伤己之作。
唐代孔颖达《毛诗正义》:“作《绿衣》诗者,言卫庄姜伤己也。由贱妾为君所嬖而上僣,夫人失位而幽微,伤己不被宠遇,是故而作是诗也。”
朱熹《诗经集传》进一步解释:“庄公惑于嬖妾,夫人庄姜贤而失位,故作此诗,言绿衣黄里,以比贱妾尊显.正嫡幽微,使我忧之不能自已也。”
今人一般认为是一男子悼念自己的亡妻之作。
男主目睹亡妻遗物,睹物思人,怀念之情油然而生,由此浮想到亡妻在世的种种,写下此诗。
全诗有四章,采用了重章叠句的手法,构思巧妙,由表入里,层层生发,情感表达含蓄委婉,缠绵悱恻。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首章描写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痴情的男子手捧亡妻留下的衣裙,浮想联翩,这绿色的衣服啊,是黄色的里子。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已是“停止”的意思,我的悲伤的之情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
人的情绪有时候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比如悲伤,比如快乐,男主的妻子也许去世很久了,但是他的悲伤并没有减少,恐怕与日俱增了。男主不禁自问,我的悲伤何时能止呢?既是自问,也是自答,其实是想说我的忧伤永无穷尽。
次章“绿衣黄裳”与“绿衣黄里”相对为文,是说男主把衣和裙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那份耐心和细心就像看世上最无价的宝贝,这是妻子的遗物!怎能不珍惜呢?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男主再次发出疑问,我的忧伤之情啊,什么时候能够消失?
和首章一样,看似疑问,实为男主自己情感的抒发,妻子在世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我永远不会忘记,所以男主的忧伤之情也是永远无法自拔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第三章写男主细心摩挲衣服上的一针一线,这些都是亡妻缝。
也许男主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夜半无人私语时,心灵手巧的妻仍在灯下辛勤劳作,缝衣织布或者描龙绣凤。
也许男主想到那夜良人相伴时,两人的悄悄话。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正是因为妻子平时对男主在一些事情上的规劝,才使男主避免了很多过失,生活举案齐眉,舒心顺畅。
这也是诗人和妻子之间的深情厚谊!如今天人永隔,怎能不让人心生伤悲?
尾章“絺兮绤兮,凄其以风”,“绿衣黄里”是说的夹衣,为秋天所穿;“絺兮绤兮”则是指夏衣而言。这首诗应作于秋季。
次章说妻子织的粗葛布,细葛布,穿上都很凉爽,可是现在已经是深秋,我还穿着这些夏天的衣服,怎么能不寒冷呢?这是身体的寒冷,更是心灵的寒冷。
也许妻子活着的时候,四季换衣等等家务自有妻子操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妻子去世了,男主或者还没有养成自己关心自己的习惯或者因思念和哀伤而忘记了季节的更替,到实在忍受不住秋风吹到透心凉的时候,才想起寻找衣服,打开箱子,看到妻子生前最喜欢的绿衣黄裙,便忍不住拿出来,仔细摩挲细看,越看越悲伤,越看心事越多,想起妻子在世时的种种,想起妻子对自己的关心照顾和规劝。
斯人已逝,但是她亲手缝制的衣服尚在,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旧衣衫,那是他所爱的她的过去种种,那是维系过去与现在,亡者与生者的纽带。
在男主在苦苦的哀思中,那个贤惠的妻子朦朦胧胧出现在我们面前,穿着绿色的衣服,黄色的裙子,含笑凝眸,可是当男主伸手去拉她的手,人影消失了,这不过是男主思念成疾,镜中月,水中花。
男主由衣而想到治丝,由治丝想到亡妻治家的才能,想到亡妻的贤德,层层生发,最后男主提笔写下这首悼亡诗,抒发了自己的无限哀伤,一个思念成疾的痴情男子形象呼之欲出。
此诗实为千古悼亡诗之祖。
悼亡诗因潘安之《悼亡诗》三首所闻名,其实诗经此篇已开先河《葛生》《蓼莪》《黄鸟》也属于悼亡诗之列。
睹物思人,黯然神伤。两情殷殷,永驻心间。时间和空间都难以永恒,惟有经过时空淘汰而积淀在心灵深处的情思,可以留下岁月的踪迹。
悼亡是在心灵中筑起一座神圣的殿堂,把生命中最真诚、最可贵、最理想的一切供奉起来。对这一切的祭奠,也就为心灵本身建造了一座丰碑,一个路标。
关于悼亡诗最著名的当属苏轼为妻子王弗而写的悼亡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一字一句、低婉哀恸、黯然神伤,被誉为“千古第一悼亡词”当之无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