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洪他们仨望着江湾里像天女散花似的河灯,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犹如江面上落下了满天繁星,煞是好看。于是,他们拉着手也像孩子似地追着河灯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笑,一时间,真成了无忧无虑的“天使”。可是,跑了一程,乐了一阵之后淑娟终于放缓了脚步,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凄苦神色,掏出一对新买的金星牌自来水笔,送给旭洪和毓秀说,
“旭洪哥,毓秀姐,祝你俩前途远大。往后,你俩离屯进了省城,可别忘了跟你俩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冯淑娟。”说着竟掉下了惜别的眼泪。
毓秀激动地一把将淑娟揽在自己的怀里,说道:“傻丫头,你都说的啥呀!这些年,要是没有你跟旭洪哥帮助我,我能有考上中专这一天吗?”
旭洪也充满感情地说:“淑娟,你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好妹子呀!”
淑娟却再没说什么话,借故要回家馇猪食,只身先离开了江畔,回家去了。望着淑娟离去的背影,毓秀不由心绪黯然地对旭洪说:
“要是她能像我这样,你们会更美满。”
“啥意思?你?”
“明摆着,要是淑娟考上中专,哪还用得着为去省城的盘缠犯愁呢!”毓秀说罢,就又追着江面上一盏顺流漂下的最明亮的河灯奔跑起来。
旭洪也同时跟在毓秀身后奔跑。他俩一直追到那盏河灯越漂越远,消失了,不见了,才双双坐在江畔的草棵子里喘息着。
喘息了一会儿,毓秀又蹙起眉头感伤地说:“总有一天,我也会像这盏河灯一样,在江面上漂走了,永远地熄灭了……”
“不,决不能让你单个儿漂走。即便是漂走了,熄灭了,那也县咱俩一块儿漂走了,一块儿熄灭了!”
“当真?你起誓!”
“当真。我起誓!”
毓秀一下子激动得握住了旭洪的手。
那时,他俩坐得是那么紧紧相挨,连毓秀的鬓发都触到了旭洪约脸颊。明媚的月光下,旭洪发现毓秀的脸蛋、脖颈竟是那样洁白可爱,毓秀那双明眸里是那样清亮闪光。他不可抑制地伸出胳膊,想要把她的脸蛋搂过来,尝试一下人生最甜蜜的初吻。毓秀却轻轻推开了旭洪的胳膊,用甜蜜而真挚的口吻说:
“有一本小说上说:最纯真的爱情,总是能经住时间考验的。旭洪哥,能答应我把咱俩的初吻留在咱俩的新婚之夜吗?”
“我会一辈子尊重你的!”旭洪立刻就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深夜,旭洪跟毓秀分手回到自己家里。没曾想,淑娟她爹冯万宝大叔还正在外屋地跟自己的爹妈一边抽着烟,一边闲唠嗑儿呢!妈一见旭洪走进屋,就嚷嚷:
“洪呀,咋这会儿才回来呀?你冯大叔等你可有时候啦!”
“大叔,有事找我吗?”
当时,旭洪他爹钟世德是村支书兼高级社主任。富裕中农码万宝指着钟世德对旭洪说:
“你爹土改那会,按照政策办事,定我富农成份,是保了我一回。头年,牲口、土地一块儿入社,开初我真个想不通。后来,又是你爹拉帮我一把……”
旭洪他爹钟世德一摆手,打断冯万宝的话把,说:“老冯大兄弟,今儿个喝多了咋的?尽扯些个陈年芝麻烂谷子干啥?”
“不,知恩不报非君子,恩将仇报是小人。”冯万宝严肃地对旭洪说,“大侄子,才刚听我闺女淑娟说,你高中红榜,要到省城念大书去啦!这可是咱老支书家吉星高照啊!淑娟又跟我说到大地方去念书可不比在咱屯子里,照着日头爷儿就可以出工收工,那得看钟点儿。你也别嫌弃,大叔送你一块罗马表,也算是我报答你爹的一份儿恩情。”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百四十元钱递到旭洪的手里,“这钱你拿着,自个儿到省城挑着买去吧!”

旭洪他爹妈自然百般推让。旭洪本来也不想接,因为这些年来他也感觉到,冯大叔一直想把闺女淑娟许配给自己,以报答爹对他的恩情。今夜,自己跟毓秀在江边私订终身,岂能再接这份儿厚礼?但转念一想:今夜淑娟在江边已明白表示今后跟自己只是兄妹相称。同时她又深知毓秀正犯愁没路费去省城上学。这不明明是淑娟以赠表为名、实际上用以资助毓秀进城上学的一份儿由衷之情吗?于是,他暗暗感激着善良、贤淑的淑娟妹妹,一面伸出激动得哆嗦的手,不顾爹妈的阻拦,向冯大叔说了声;“谢谢大叔啦!”把一沓子钞票接到了自已手中。
多亏这样,旭洪和毓秀才得以一路顺风地分别进入了省农机校和省财会校。
可是,这年冬天,正在省财会学校发奋攻读,一心想着三年后当一名国营企业的会计,以便颐养老父天年的张毓秀,连做梦也不曾想到:那位执意培养自己的青年教师向达明竟以混淆阶级阵线、安图拉地富子女混入共青团、并为地富子女鸣冤叫屈的罪名,被划为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发配还乡劳动。而且,居然安排住在自己家的外屋,跟自己那年老多病的老爹一块儿接受费督改造。
于是,年轻的姑娘竟可怜地相信起宿命论来:难道我张毓秀具真是一个像董殿顺辱骂我那样的扫帚星吗?果真是谁沾上我的边儿,谁就坠入在劫难逃、不见天日的深渊吗?
谁曾想,一年半以后,却轮到毓秀自己也要坠入那不见天日的深渊了。
未完待续……
本小说以北方农村改革为背景,描绘了当时现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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