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回来了啊,那就好,早点睡。”爸爸发出微弱的声音。看来他完全没有睡着,其他人呼噜声此起彼伏,我就没再说什么,洗完澡躺下了。
班上完了,滚蛋的日子也就不远了,火车票是两天后的,一方面爸爸病还没好,另一方面最后一班元气大伤,恢复还需假以时日。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永远是那么遥远。爸爸病倒以后,老板没有送来慰问,反而是猜疑、不相信,那晚他们说老秦你不上班的话人手不够,这活就没办法干了,好像再告诉爸爸说不管装的有多像,还得进洞干活。看来他们真的不知爸爸的为人,喷浆队里有六个人和爸爸是一样的活,有的人干一会儿,休息几分钟,有的人铁锨不满,省力气,有的人骂人说把灰尘弄到他眼睛里了,但是老板或者值班班长来的时候他们干得很卖力,走了以后马上另一姿态呈现。爸爸虽然年纪不轻,但不偷懒,不耍奸,始终如一 ,活干完其他人都走了,清理剩余物的是爸爸,但是没人看见。一年多来从来没有请假,这次请假在老板他们眼里看来不正常,而经常请假的反而正常,认真干活的没看见,关键时刻的关键表现似乎更重要。
看到爸爸生病谭叔好像特别激动,他知道我不再抽水了,故意大声的说着昨晚我啥都没弄好,明明知道电线弄断了,隧道里没电水没办法抽,却在骂我不抽水,明明知道我在挖阳沟却指责我没装好水泵。此一时彼一时,这些都忍了,另一方面我还担心这样的小人做出对爸爸有害的事,我装作没听见。一天后爸爸起床了,我主动提出替爸爸上一个班,遭到坚决拒绝,爸爸还是自己去了,没有什么可以打败爸爸,那晚以后他又坚强地站起来了,谭叔嗓门没那么大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这个萝卜自己跳了,很快就有另外一个萝卜塞进去,顶替我的是立架班一个人的儿子,和我年龄相当,也是他爸爸经常顶替他上班,听爸爸说后来干得不错。这个工程上的物品质量都非常好,最让我吃惊的是雨鞋。以前家里买的雨鞋,也就下雨天穿穿,西北少雨,穿得很少,但是我家的雨鞋都是破的,还以为雨鞋都这样。我穿这双雨鞋的时候就是旧的,别人已经穿了很久了,这段时间我又穿了50天,现在看起来毫发无损,隧道里到处是石头,到处是钢筋,到处是铁,但是雨鞋没有破,我的没有,其他人的也基本没有。事实证明这里的雨鞋质量是绝对的好,我想把他带回家,就捡了一双黑色的雨鞋来代替它交回去,但是希望没能实现。谭叔显然发现了我的意图,那天交雨鞋的时候他一路跟着我,无奈我把那双黄色的自己穿的交了回去。爸爸病情好转上班的那天晚上我收拾东西,拿出运动鞋刚打算往里面装,看到鞋帮被小刀划开,两条很长的刀痕,这里只有抽水的人才能领小刀,是谁一目了然。走的那天,谭叔和另外一个抽水小伙的笑得很灿烂,我想自己走后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福运,好像没有理由值得这么庆幸。
一大早,我就出发了,爸爸上班了没空来送我。早晨太阳微微吐出火花,沿着铁路线慢慢地离开这个曾经陪伴我50多个日日夜夜的地方,说不出的滋味,隧道里抽出的水沿着隧道边缓缓流淌,好像在向我告别。铁路边栅栏外边是一路深绿色的夹竹桃,绿叶的上方结着硕大的白色花朵,美艳动人,日日夜夜装扮着来来往往的旅客的眼球,待到夏日,烈日当空,一路怒放。
火车开动了,坐的是一列绿皮车,本来一肚子晦气,自认倒霉,很讨厌绿皮车,但这次是我坐过最舒服的火车,一路上都是阳光灿烂的晴天,窗子全部都打开,清新的空气,优美的风景,凉爽的夏风一路伴我到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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