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

1

立秋过去了很久，却直到有天中午下楼吃饭，闻到了一阵若有如无的桂花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秋天已经来了。

明明还这么热，好像夏天才开始没多久嘛。

人是这样的，当开始对某件事有了认知以后，就会发现世界已经在翻天覆地地改变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路边排成一列卖西瓜的卡车已经所剩无几了；好像不知道在哪里突然响起的蝉声也渐渐熄灭；夜晚的空气也终于不再是带着热气了，好像有看不见的微弱的火在燃烧一样。

古人说落一叶而知秋，这片叶子静悄悄地落下，直到闻到桂花香味的时候，才终于浮现在我的眼前。

2

背井离乡的我是没有秋天和春天的，无关诗意的抒怀，纯粹是当地的天气真的只有两季，夏和秋无缝连接，极冷之后就是极热，中间见缝插针那几天被称为春和秋，但对从小生长在四季分明的贵州的我来说，却不是。

因而我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秋了。

3

家门口有棵桂花树。

印象中，秋天的某一天早上，刚刚下过雨，起床后推开窗户时，就会闻到一阵异常浓烈的香味。

小学时语言极度贫瘠的我不止一次用“桂香花开飘十里”来形容它。

花开的日子，每天早晨都会摘下一枝，拿到学校后插在书桌的缝隙里，于是周围浓浓的香气一整天也化不开。

每年的秋季运动会，开场的老师总会说那句“金秋九月，丹桂飘香”作为开场白，我站在操场上，一抬头，目光掠过鳞次栉比的瓦片和房檐，就能看到家门口的桂花树，香气也似乎随之而来。

不开花的季节，几根树干上被我们用木板和绳索绑了几个秋千，放学后，和伙伴们谁先跑到那里就是谁的。

我常在放学后第一个跑到门口，也不回家，把书包丢在地上，就坐到秋千上，没占到位置的伙伴就在身后用力推我的背，把我送上高高的天空，我玩得开心了，就会换他玩一会，不过得防着他上去了就赖着不下来。

当然我也有不讲“江湖道义”不让给他的时候。

有时也会横躺在上面，看一本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狮子王》，看着看着就睡着，做了个梦，梦到我长大了，我好欢喜，我离开了家乡，去到另外的城市，过着丰富多彩的人生。

然后我扑通一下从秋千上摔了下来，奶奶在门槛边喊着我回去吃饭。

我懊恼地回了一声，还沉浸在长大的梦世界。

4

下午就下雨了。

不知道为什么，下雨后的桂花香味更浓郁了。

下班后，我在公司楼下找啊找，始终没有找到那颗桂花树。

“桂香花来飘十里”。是不是不止十里？是不是可以飘十年？不然为何这香味越来越熟悉。

5

傍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家门口的桂花树秋千上扑通一声摔在地上醒过来，奶奶站在门槛边上大声叫我去吃晚饭。

我欢喜地回了一声，大步跑了过去。

门槛把我拌了一下，我扑通一声从床上摔了下来，那一天，长大后的我在异乡的出租屋里，一个人哭泣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