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己见
昨晚下了雨,清晨空气湿冷,窗外漫山的柳树像一朵一朵绿色的大雾,盛开在水汽里。在一切都还枯荒凋敝的时候,先绿起来的柳树,在西北的春天实在是太珍贵。
e书院征文 | 我的第一次写作获奖这样宁静又悠闲的清晨对我同样珍贵。翻过该翻的书后,对于要写的文还是无从下手,我一直偷偷坚持的写作,十多年来并没有什么长进。
我并不觉得我是爱写作的,从我第一篇还需要注拼音的小文被老师拿出来读开始,很多时候我都很被动,一整个小学写不完的《新学期的打算》和《暑假里的一件小事》,助人为乐从大爷婶婶隔壁弟弟写到不认识的乞丐…大扫除从一年级写到六年级从教室楼道厕所一直扫到校门前广场…拾金不昧从捡钱捡笔捡衣服一直写到捡小孩…我恨死了写命题作文。
但还是常常要被揪上去参加一些作文比赛。六年级的那次,上一节课还因为《劝爸爸戒烟》烂尾还被骂得狗血淋头,下午我内伤还没散淤老师就叫我周末别走来写作文。
我拿到题目后非常痛苦,因为随便是《一棵小草》还是《延安革命精神》,都跟《新学期的打算》一样乏味得让人无话可写。
于是那个周日的上午,我硬着头皮把新闻,报纸,作文书上看到的所有气势磅礴的革命警句加上我自己一个革命圣地根正苗红的红领巾的自我觉悟,深深刻刻地写了八百字,交上去之后我觉得我胸前的红领巾都更鲜艳了。
写完这篇作文我高高兴兴地毕了业。
这个事情我再没有想起,直到两年后。我上初二了,被数学折磨得精神涣散的时候,有一天下晚自习回到家,看到我父母无比神采飞扬地等着我。
我说:“爸你的七龙珠中了?你中了别瞒啊,我趁早不上学。”
我妈笑盈盈地说:“白老师(小学老师)今天来了,说你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
我脑子里迅速闪过,上周三的作文拖到这周了还没有交…
我说:“妈你确定白老师还记得我?”
我妈抑制不住的高兴说:“你自己看。”
于是隔了两年之后,我看到烫金的荣誉证书上《延安革命精神》的标题,和全市一等奖获得者我的名字。
我的父母真的是无比地开心啊,他们觉得这么长时间对我的辛苦付出真的没有白费,我那含蓄的爸竟然让我母亲转交给我一百块钱,说是对我的奖励。虽然我母亲给的时候他就在跟前。
对于已经过去了两年得了的一个奖,我并没有什么开心的,因为我已经完全忘了我写了什么(我很好奇这两年评委都在做什么…)。而且我父母高兴地定论我真的有出息了而完全忽略掉我眼下糊了的成绩,也实在是天真得让人有些难过。
不过那到手的一百块钱,却是让我真真实实地开心了一把,以一个日常消费十元以下的小孩来说,这也太巨额了。而这巨额的财富,竟是我用文字换来的。我爸从来都没有表扬过我,那是他第一次,用实际行动对我的认可。
我在很久以后常常说那是我的第一笔稿费,我确实很无所谓那个一等奖,但是我怀念父母的那种欣喜,那是文字给的。
一直到高考结束,终于不用再写万恶的命题作文之后,我却常常怀念那种别人拟好题目,让你知道要写些什么的青春岁月。
人生就像写作,你以为不要限制命题,就可以信马由缰地随意驰骋了,但是广袤人生,最后却发现自己渺小得无从下笔。
真正不用写字之后,我竟然又坚持了十年,那是真的喜爱。可能成年人有更多的诉说需求,而在一路的抗拒里,文字成了我最擅长的方式,我与自己达成和解,也和文字友好前行。
前一段时间看到一册高中的旧校刊,里面有我的一篇《阴天.花香》,是我高一的时候写的,那是一个十六岁孩子稚嫩的手笔。看到最后我哭了,我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我,沉默,倔强,不快乐。当我以为自己忘了这一切的时候,文字,替我记录了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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