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爱情电影里,《甜蜜蜜》肯定有一席之地。
英文译名“Almost a love story”更揭示了整部电影的主题,命运。就像现实的人生一样,我们总不得不妥协于一切的一切。电影跨度从1986年到1996年,十年的时间,远远近近的关系,今日离别明日再相逢。
贯穿始终的邓丽君歌曲是一个标志,三首歌曲 《甜蜜蜜》、《再见我的爱人》、《月亮代表我的心》串起了时代的变迁。
回望十年,我们是否还在。
一、镜头里的他们也是镜头外的我们
张曼玉拖着箱子从火车出来到香港的那个表情,就和我们每次到一个新地方时一模一样。
我们这样的人,奔赴一个梦想时不会感到痛苦。
只有在荧幕上看到那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时,才会心塞。
原来,他人眼中的你,是这样的。
而那个骑着单车,从香港骑到纽约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黎明……千帆过尽,你看他,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像极了过着平淡生活的你。
张曼玉和黎明就像生活的两面,一个追求梦想,一个平凡而过。
他们几乎相爱,几乎满足,几乎成功。那些几乎后面的定义,有些来自于社会的集体意识,有些则更多关乎自我的取舍。黎小军选择被李翘骗,李翘选择坐上豹哥的那条船,在每一个选择的背后,有小小的私心,也有现实的无奈,但当你做完那个选择,反悔的选项也一并被划去。这是人生的残酷,美丽的遗憾。
看他们被命运安排的火车上的靠背而坐,看李翘一边擦玻璃一边跟着杜可风学英文粗口,看两个人手忙脚乱解着扣子,看她嘲笑黎小军的泳裤,在纽约街头奔跑逃避移民局的追捕,这部电影让我们着迷的,或许并不是那没有交代结局的爱情,而是当中所透露出的顽强的生命力,一团藏在身体发肤之下的火种,在划掉最后那根火柴之后,重新燃起将死的心,继而燎原。
黎小军、李翘、豹哥、小婷、姑妈、斋卤味、芥兰。他们的爱情,不高贵,不浪漫,甚至有点不道德。但他们就像是不完美的我们,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而最后的久别重逢,亦或者阅尽千帆终执手,此心安处是吾乡。导演还是想让我们温暖。
二、时代的共同记忆
我很喜欢《甜蜜蜜》的一句台词是,“黎小军同志,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你,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当城市大到可以吞噬一切,一个人,一段感情或牵绊,在一个更加宏伟的目标面前,或许真的算不上什么。
但显然李翘和黎小军都没能做到这一点。水泥森林中能够找到的一点点安慰,哪怕是擦亮火柴得到的微弱光芒与温暖,也恨不得一根一根燃到最后,直到余烬被黑暗吞噬,才真的死了心。
不过这句话显然鼓励了更多来到城市的人,心怀梦想,甚至愿意放弃些什么,以为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1996年11月2日,《甜蜜蜜》在香港上映,票房不到2000万港币。但第二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上,它获得11个提名并拿走其中的9个,创下的记录直到17年后被《一代宗师》超越。在豆瓣上,将近20万人给出《甜蜜蜜》8.8分的高分,我想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借着李翘说给自己的鼓励,继续展望着城市的梦想。
张曼玉与黎明只是时代的缩影,《甜蜜蜜》里有爱情,却更有比爱情更深刻的东西。它不仅仅是两个人的故事,更是一个时代的群像。陈可辛就是这样,深情独到,克制精准,一部电影,一个视觉,便可清晰窥探出最为真实的香港,然后由香港以小见大,整个华人世界的缩影便有了轮廓。
回头稍作留意,我们便可以发现,对情感上的细腻刻画与时代背景的准确把握,是陈可辛这几部作品中最大的共性,无论是改革开放前夕的爱情故事,还是80年代的青春友情,亦或是当前中国社会打拐背景下的骨肉亲情,都是陈可辛一直以来的拿手好戏。从《甜蜜蜜》开始,陈可辛的很多作品都有时代的烙印,他每次对时代把完脉之后就能对症下药,而且一抓一个准。他电影里那点珍贵的,特有的,让人感同身受的魔力就是这么来的。
三、漂泊、融入和命运
我们一路走来拥有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陈可辛好像通通看得到,从八十年代的向荣之势到九十年代的青春勃发再到如今的过度迷失和无所适从,他从《甜蜜蜜》跨到《中国合伙人》再到《亲爱的》。
作为最好的中国故事和香港故事的写作者作为香港最早一批“北上”的导演之一,陈可辛自2005年成功拍摄了《如果爱》之后,便开启了其漫长的“北漂”生涯,或许正是这长达12年时间的实地考察,使其在面对众多不同的内地题材的都显得得心应手。超强的适应和学习能力,是对陈可辛的最大印象。而当我们回顾其一路走来的过往经历,大概能够理解为何在他能够始终在华语影坛屹立不倒。出生在香港,12岁随家人移居泰国,18岁到美国学电影,21岁返港,成长环境的变化与海外求学经历,让他与绝大部分土生土长的香港导演不同。在陈可辛身上,你很难感受到标志性的港片路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多元文化相互交融的气质。自1986年,陈可辛协助吴宇森拍摄《英雄无泪》,参与编剧与统筹,从此入行,初入电影行业的他便在电影创作方面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与才华,先后监制了柯受良导演的《咖喱辣椒》,《壮志豪情》等。并且在1991年,由其担任监制的导演处女作《双城故事》更是被香港导演协会选为最佳影片。
陈可辛及其父陈铜民在一次采访中,陈可辛曾经说,“我认为自己也一直是在社会的边缘。所以对这类迁徙漂泊、社会边缘人的题材,非常有带入感”。这样的陈可辛,就像一个“移民”。本质上来说,陈可辛就是《甜蜜蜜》里的黎小军,黎小军是从天津跑到香港,陈可辛则是从香港作为起点,辗转于各个国家和城市,他们都想融入陌生的环境。“融入”这个主题,几乎贯穿了陈可辛的所有作品。
陈可辛一直想拍反映香港人“无根的状态”的电影。而1996年,也正是香港人最彷徨的时候,《甜蜜蜜》的创作背景便是基础这种港人“漂”的状态。最初,陈可辛想冒险把这部电影拍成黑白片,因为他是在1996年拍85年的香港,黑白基调会表达的更准确一些,投资方当然不答应,于是只保留了开头的黑白。而影片中关于爱情的空间有三个:大陆、香港、纽约。大陆是黎小军和李翘的过去,香港是他们相遇、相爱的地方,纽约是重逢与未来。
尾声
“Almost a love story”,在时代命运大潮中,《甜蜜蜜》像给所有人,在眼泪中成长起来,最终还是会给自己一个笑容。在邓丽君的歌声里,淡淡的忧愁中带着甜美,骑着单车的身影,527号房间,纽约街头孤零零的身影。茶餐厅老板说:有一天我们要在帝国大厦的楼顶上开一家餐厅,叫做“Top of the world”。所有人都会站在世界之巅,也无法忘记生命中最爱的人。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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