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降得厉害,跟老同志面对面吃火锅,一室的暖意融融。
雾气腾腾,闲话家常。
老同志有感而发,虽然是小民百姓,但对眼前的生活感到非常满足,跟过去相比,简直是天堂。
不管多冷,下雨天都是光着脚上学校,脚上布满冻疮,钻心的疼。
他母亲早上起来煮一锅山芋(红薯),人吃吃,猪吃吃,对于米饭,不敢想象。
毛把钱一块的大运河肥皂哪舍得买?连石碱也没有条件用,他母亲常常把锅底的灰垢刮下来 ,再用过滤后的浑水洗衣服。
他家砌房子,屋基地都是父母一锹土一锹土地挥入河沟,然后填平夯实。
………
老同志忆苦思甜 ,有些细节我闻所未闻。
他和我都来自农村,彼此家境相似,他年长我几岁,他经历的这些事 ,我的三个哥哥一定同样经历过,而且,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推而广之,我的父母,出生于更早的年代,又拉扯我们兄妹五人,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困苦,恐怕是今日的我无法想象。
母亲直至90岁去世,一直耳清目明,思路清晰,之前,我多少次产生想法,想要问问母亲,她是怎样度过自己的青葱岁月,是怎样与父亲结识并走到一起 ,怎样扶老携幼度饥荒……因为觉得来日方长,这些问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离去,这些问就如同点缀天空的星星,夜夜照耀我,却又永远无法触及。
父亲生于1927年,他的生命跨越将近100年的长度,因而,他的人生经历必然具有非同寻常的地方,或者说父亲的头脑里一定装着丰富的奇异的过往云烟。
我尤其好奇的是,父亲长期一人居住芦苇荡,漫无边际的芦苇荡 ,四顾无人,只有飞禽走兽掠过,狂风暴雨夜 ,电闪雷鸣时,父亲内心涌动着怎样的恐惧与惊悚 ,他又见识过哪些光怪陆离的事?
我以为可以有无数次的机会问父亲,所以不着急,慢慢来,然而,就有那么一天,父亲记忆混沌,所有的经历变成一团无法解开的乱麻,过往的痕迹像羽毛飘散,转瞬间无影无踪。
任世间哪一条路,我的问都无法抵达父亲的内心。
触手可及时,我没有珍惜 ,永无答案和可能,我才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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