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有过流连

8月的末梢，难得透气的一天。

是有风的午后。天空，干净，云朵，无声。路面，有金黄的颜色。晒着宁静。树叶，被风撩起声音，类似于摩擦心情。喜欢这样的天气，喜欢空气里不经意的暧昧；喜欢这样的天气，待在喧嚣的背后，看一段往事浮心。

经常会这样，潜藏在心底的许多回忆，因为一个词语，因为一个动作，一帧画面，不知不觉，浮出水面。在遗忘的中央，清晰得分明。然后，有很多过去的影子，回放。然后，才看到，原来有些人，不曾远离，一直住在某隅，一直在血液里潜游、循环不停。他们不会主动打扰自己。自己却总是这样不设防地想念，一塌糊涂。曾经以为的放弃，总想着还能够狭路相逢，还能再次温暖的拥抱，还能道一声喜欢。

前日，洗了澡，用了他买的身体乳，一种温柔又恬淡的香气。晚上做梦竟然梦到他。我们并排躺着。

“不是说好不联系？”我说，

“一辈子都不愿意与你失去联系”他说，

我的心底便柔软地流下泪来......

又听许巍的早期歌曲《两天》，听他沙哑的嗓音在耳边低吟浅唱，“我想飞/在每个想你的秋天/我想飞/在歌声响起的夜晚”，歌声里既有秋光的绚烂、澄净的思念，更有秋天的绝望。可为何我听到“我只有两天/我没有把握/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时，还是会泪流不止？

只因我们曾经有过流连，在一个秋天，在一个个滚烫又温热的诗篇。

“你和傍晚一起/捎来心意/从此/我的秋天/是郁美净的香气”，

“我从远方奔向你/满眼都是悲凉的欢喜/就像这个秋天/我最爱你”，

“我看见/他朝我走来/从此 秋风和路灯/知道了同样的秘密”，

情动之处，径自成诗。可彼时的三行诗，满溢的甜蜜，却早已透出了悲凉。

“用落叶来数你不在的日子/一片森林/够不够？”，

“一半用来思念/一半用来忘却/就这样平分了秋色”,

用在这个秋天，又是否合宜？

曾经指着车窗外的黄叶翻飞，我说，“秋天，美得像场相遇”，其实我更怕，秋天是一场注定的别离。

只是执拗的我，一直不信啊。曾对着远山大声呼喊，曾在深夜的海里沉潜，没有声息。

从此，诗歌不再是我的主题。

在空寂无人的虹桥，在不大的公园，我会捡拾各种形状的叶片。认真看一片叶子的脉络，仿佛人的掌心曲线；猜枯叶蜷曲的心事，是否等待那一下的“咔嚓”；看每一株树在秋光里站成风景，美成画片——

终于明白，秋天会走向冬季，秋天终会死去。也终于看清：秋叶之静美，秋光之潋滟，是经历夏的躁动积淀的安然；是知道必然走向冬之死寂；是明白大势已去，不可留，于是美在定格的一瞬间；

同样，而立之秋，最大的悲哀不是因为容颜老去，韶华不再；而是连糟糕崩溃的情绪也都需要在完成白天的一个接一个使命之后，在万籁俱静的黑夜才敢小心打开；而是多少次半夜醒来，才确信那些梦里的美好，是真的再也回不来；而是终于看透，一些人，一些事命里没有，那是真的没有。秋天就像人的中年。

秋之绚烂，是一场树与风的痴缠；秋叶落地，是一场走向归途的安然。于是，大片的潋滟秋光面前，回忆缓缓退后，时间大步向前。

我终于变成一个通透清醒、面容沉静的女子，在这个秋天。

我们曾经有过流连，就像一场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