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二）

两极

        洛贞回到厨房把没吃完剩下的早餐倒进垃圾桶，沉默着洗碗，当把最后一个碟子放进碗橱内，她解掉围裙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茫然在客厅里静站了几分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手尴尬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她走到阳台把桌上烟灰缸里堆起来的烟头倒进垃圾桶，清洗后重新放回桌上，又到卧室把床单被套拆下来丢进洗衣机里，然后拖地擦桌子，直到把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打理了一遍后，才停下来虚脱般瘫坐在沙发上，额头后背都细细密密的冒出了汗。

        坐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刚才所做的事。额头后背的汗早就蒸发掉了，她感觉自己脸上黏黏的不舒服，又不想动，挣扎了几分钟后，还是拖着疲乏的身子进了卫生间。

        打开水，接了一捧水浇在自己脸上，洗掉黏腻的汗渍，立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要离开虞容。”

        “为什么？”

        “你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变得更糟糕？”

        “我不能，我……离不开他。”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流出泪来，湿了脸，伸手去摸，却又是干燥一片。

        “你是谁？”洛贞退后几步，背抵住墙。

        “我是你。”

        她惊恐睁大了眼，大口喘着气，捂住痉挛的胃一点一点坐了下去，每寸皮肤都在叫喧着疼。

        “只有离开了虞容，你才能解脱。”

        洛贞眼前突现一道强烈的白光，尔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洛贞感觉自己在淌水，她看不清前面，只知道自己四周都是水，没有退路，也看不到前路，只能凭感觉往前走，水里淤泥湿滑且难缠，越走水越深，但她不敢后退，她怕，她怕背后有自己看不见的猛兽，回头就会被抽筋拔骨，死于非命。

        她想，要不就这样死了算了吧，与其提心吊胆，倒不如一了百了。

        水快要漫过鼻尖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眼沉入了水里，胸腔顿时传来炸裂般的疼痛。

        很难过，难过的快要死掉。

        洛贞睁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水中，梦中的疼痛在现实中都是那么清晰，胸腔的刺痛，和喉咙处辛辣般的窒息感，仍旧让她恐惧不已。

        她望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虞容推门进来，看到洛贞空洞着眼呆呆的一动不动，心像被人猛地揪住了一般，疼的他喘不过气。

        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缓缓注入她青色的血管，他走过去把洛贞的手放到掌心里，另一只手覆上她冰冷的手背，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皮肤里渗出来的寒气。

        虞容看着她睫毛轻颤，然后慢慢找回了焦距，偏过头无声的看着自己。他想扯出一丝笑容，努力了几秒放弃的低下了头细细磨砂着洛贞的手腕，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安慰洛贞还是为了想安慰自己。

        她最近似乎又瘦了，吃的越来越少，又总是说自己不饿。

        “我怎么了？”

        洛贞声音沙哑的厉害，虞容把洛贞的手放回床上，轻轻把她抱起来半搂住背，垫了几个枕头让她靠住，然后端起桌上的温水凑到洛贞嘴边，看着她乖巧的喝了几口，确定她没有不适感后，才重新坐下来继续为她暖手。

        “急性胃肠炎，你在家晕倒了，是邻居发现叫的救护车。”

        洛贞看着虞容，眼里噙满了晶莹的液体。

        “我感觉自己溺水了，很难受，很疼。”

        洛贞颤抖着嘴唇刚一说完，泪也就直直的落了下来。

        虞容一把把她抱进怀里，鼻子泛酸。

        他想起刚才医生告诉自己洛贞可能是因为紧张过度导致的胃痉挛，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变化。

        自己在公司接到邻居电话的时候，脑子嗡的一下被凭空揍了一拳，后背冷汗涔涔，来不及交代就跑出公司，在出租车上才想起来要打电话报备，一路上自己不断给自己打强心针，安慰自己没事。

        第一次，虞容开始怀疑自己，这样下去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还是在见到洛贞的时候全然溃败，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双眼紧闭，头发蓬松着散开，嘴唇毫无血色。

        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记忆中的艳若灿阳，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洛贞仿佛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虞容突然有点害怕，他害怕自己以后会怀念洛贞以前的样子，然后开始讨厌她现在的样子。

        如果会这样，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你会离开我吗？”

        洛贞的声音很轻，轻的让虞容沉浸在回忆中恍惚以为是幻觉。

        “不会。”

        虞容吸了吸鼻子，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不能放手，怎么可能会放手，自己爱了那么久的人，好不容易能跟自己走到了现在。

        虞容不后悔，不管洛贞以后是什么样子，只要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没什么能比洛贞离开自己来的可怕，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可能她会离自己远去，虞容就感觉全身紧绷，难过的无法呼吸。

        “我请假陪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虞容轻拍着洛贞的背哄着她。

        洛贞软绵绵伏在自己肩上点头，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我带你去见我外婆吧，她一个人住在乡下，外公去世后，她就很少离开家了，我们去陪陪她，好不好？”

        虞容把洛贞的身子扶正让她靠住枕头，替她拭去眼角溢出来的泪，自己的语气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但每次面对洛贞，他都希望自己能再温柔一点，恨不得把她揉进心里。

        洛贞眼眶红红的，像极了兔子的眼睛。虞容抚上她的眼睛，让她能合上双眼。

        “再睡会，针打完了我叫你。”

        虞容把自己的掌心搓热，然后轻轻包住洛贞冰冷的手。

        就这样吧，会变好的，你都在我身边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不，就算你以后要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虞容看着呼吸慢慢平稳的洛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