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思

                    秋    思

    在我们一年的四季里，唯有秋季是写不尽的，是画不尽的，也是思不尽的一个季节。因为春季是萌动与锐力的，夏季是蓬勃与繁华的，冬季是萧瑟与寂寥的，唯有秋季才是丰饶与成熟的。也许是因为秋季的前一半衔接着夏季，后一半便融入进了冬季。所以秋季的丰绕与成熟，是会像是梦境般的短暂，是会像是斑斓般的短促，是会像是放达般的自足，也是会像是无望般的超逸。也所以，秋季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萧疏与静寂，温柔与激荡，甜蜜与忧伤，以及优美与苦涩。有诗为证；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是宋朝诗人刘翰在他的《立秋日》中所描述的一句诗，道尽了他对一落叶而知天下秋的体验和感悟。

    疫情酷暑期间，在家闲来读了几本书，其中有好友的一本旧作《太平里的广记》，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是深刻的，也最是爱不释手的。因为他的文章没有正襟危坐的指教，也没有掉进古书堆里的考证，那样读来就不会让人枯燥，也就不会让人生厌。作者是在他的亦庄亦谐之间，一字一文之间，主观而客观，轻松而鲜明地把他自己的阅读心得和体会都努力地呈现了出来。我以为，他的心得体会是低调而内敛的，是清高而透缘的。这种低调而内敛，这种清高与透缘不就像是王昌龄《采莲曲》中的；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的那种仿佛让人置身于顷田的荷叶之间，远远望去，看见的是那一群群的采莲姑娘们翩翩采莲的倩影并把她们置身于秋色之中而让人去流连忘返的景象吗。其实有的时候，人生和秋天的季节一样的简单，一个梦，一个场景，能让一个人的记忆回来了，然后一切都改变了一样。

    前几天有一位朋友给我送来了一本冯骥才的画册，其中有一幅他在1991年所创作的山水画叫《思绪的层次》，当我看了也同样浮现和产生出了许多思绪的层次。远远地看着画时，却是一片大树的枝丫，乱作一团。当仔细贴近去看，那些乱作一团的树丫，却是那么的放纵有序，给人一种回味般的思考。都说文学是方形文字的艺术，国画却是山水笔墨的艺术。我对山水国画的理解和欣赏很是肤浅的，学养也不够的，但我能从作者的笔墨里，能看到那些浓与淡，枯与润、疏与密、繁与简、虚与实、整与碎、巧与拙、黑与白，它们之间的相互对比，相互衬托和相铺相成，相反相成所构成的一幅有着秋意意境的，无比丰富的，层次分明的，充满着内涵魅力的一幅山水画。

    我以为，这些无比丰富的，充满内涵魅力的山水意境的画，不就像是秋天里的景色那样的洗练与概括的升华之美，那样的迷人与感性的升华之美吗？不是吗？那些原来还满纸层层叠叠的树丫，却在这立体空间的过往中来回的穿插，在这思维轨迹的进取中来回的折腾。也有诗为证；行至菊花潭，村西日已斜。主人登高去，鸡犬空在家。原来这是唐朝诗人孟浩然在他寻菊花潭主人不遇时所写的。这些无数灵性的深邃的神来之笔，这些无数悠远的间隙的神来之笔，是那么的丰富，是那么的神奇，又是那么的迷人。它们是不能用理性的逻辑来界定的，来归纳的，来简化的，来思考的。因为在秋季的天气里，更是充溢着新旧的交替，强者的对抗、大千的万象、人间的万物，谁又能与它的博大精深来比一样。

    我也以为，秋季的意义是很深远的，也很广袤的。深远得是能让人去反省去品味，广袤得是也能让人去领略去感概。也有诗为证；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我们都知道这是一首唐朝农民起义者黄巢在他的《不第后赋菊》中写的诗。尽管他的诗的语言朴素，简练，但他的诗的结实气魄，宏伟，充满了一种使人振奋的鼓舞力量的诗，一首道尽了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秋诗。

    天若有情天亦老，陪着这一季又一季的秋风秋雨秋景的满眼的黄金甲，去一路地慢慢地老去。这种慢慢地老去，不是一种滴水石穿的爱恋，不是一种激情迸发的热恋，而是一种细水长流的依恋，一种地久天长的迷恋。它不需要甜言蜜语，不需要海誓山盟和光阴在生命里的荏苒流水般的随波的痕迹。它需要的是过着过着的苦乐年华，过着过着的红尘岁月和镌刻在生命里的随时都能去等待的回忆。不是去回忆那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是去回忆那，所谓的伊人，在水一方的一个个的生命符号，一个个的生命代码。而是去陪伴那一个个的日出日落，一个个的月圆月缺，一个个的曾经的神游八荒的体验和执着，一个个的曾经的地老天荒的呼唤和感觉。它就像是瓜熟了，才会蒂落，雨过了，才会天晴，过完了今天，才会过明天，这条路走完了，才会拐上另一条路一样，去等待着明年的秋天如期地到来。因为等待是领略自己在生命中需要去认识的一份认识，等待也是践行自己在生命中的必须要去完成的一份秋思。

    这份秋思，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