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家!
虽然心已经回到家,但身还在外地,不得不接受春运的各种摧残。
铁道部网站的验证码,像一道大考,不仅拼速度,还拼智力。拼了一次又一次,总是不及格。幸亏,别人帮忙抢到一张硬座票,我如获至宝。
一票在手,虽不用担心回不到家,但回家的路却漫漫。
当随着人流涌向北京西站候车室后,K279次列车,像一个闸口,将不同的人群归置到同一个方向。
在熙熙攘攘中,大家的心情一致,动作也统一,一致缓慢向前。所以,任何一个异样举动,都非常明显。
一个身穿红衣、头发染成黄褐色的中年妇女,却在不停地后退,正好退到我的右边。她边后退,嘴里边嘟囔着:“有什么好挤的!”
如此淡定,在人群拥挤中被放大,我扭头送去尊敬的眼神,却发现了异样。
在她胸前的挎包下面,一双手在快速地运动。我定睛一看,她原来是在快速地剥掉一个金色手机的外壳。透明的外壳,在慌慌张张中剥掉后,一把团在手里,然后塞进口袋。
她的神色,让我觉得这个手机来路不明,可是又没有证据。我宁愿像傻根一样,相信天下无贼,也不愿去怀疑一个同路人。
于是,我继续向前。过了检票口,发现一个老人正同工作人员说话,大致是手机刚刚丢失,我马上联想到那个女的,我扭头一看,还没有看清,便被人流挤到前面去了。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正义,但还是敌不过人流。等我努力回头时,发现老人和那个中年妇女早已消失在人海……
列车启动,旅程模式正式开启。
播音员培训过的甜柔嗓音,拿着强调,试图营造一种美好的氛围,可售货员却扯着嗓子,大声叫卖“啤酒、香烟、花生、瓜子……”不远处,有两个旅客吵架;正前方,一个小孩用手机看动画片;再远点,一个售货员正在大声推销竹炭牙刷……
各种声音汇集、掺杂,像一个声音拼盘,让你的情绪不知道应该在哪一个声音上停留。
渐渐地,吵架声加大。一个大高个儿尖着嗓子用河南话,正与一个人用普通话吵架。原来是,河南话的大箱子没有地方安置,而他座位附近的地方被普通话放了箱子。两个人的战火升级时,来了一个售货员用襄阳话卖水果。
水果车因为大箱子而无法通过,河南话将矛盾转嫁出去:“今天,不解决好这个问题,我就不挪箱子。”
襄阳话售货员,是一个和蔼,还带着幽默的人。他脱了鞋子,帮忙在行李架上挪地方,将普通话的小箱子拿下来,塞到座位底下,然后和河南话一起将那个硕大的箱子放上去。
道路通了,气也平顺了,一切归于平静。
刚刚眯了一小会儿,被韩剧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眼前一个中年大叔正在用手机看韩剧。他的头发已经掉了很多,几乎是光头了,小茶几上的托盘被他放了很多用过的纸巾。
我以为电视剧很煽情,仔细听了对白,并非如此。我还没有听出感动的意味,他又掏出纸巾擦鼻涕,擦完之后,把纸巾放进托盘里。
正在这时,一个人拿着车票找到这个位置,刚说罢“你好,这是我的座位”,他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离开了,留下了这一大堆纸巾。
朋友圈里,一个老师发表了原创的乘车随想:“在车厢,请别脱鞋,你的袜子再名贵,也要考虑展示的同时发出的味道。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喜欢那种味道。”
鉴于对老师的尊重,便牢记这个原则,虽然我特别想换掉皮鞋,穿上棉拖。
在睡眠朦胧中,我发现我的座位附近出现一双穿着绿色袜子的脚,袜子并不名贵,气味倒也不是难以忍受,便忍受了。不大一会儿,又看见一双穿着红白相间袜子的脚,从另一个方向斜搭在对面的座位上,而且睡姿安逸,双脚舒展。
见到此景,我的双脚不安起来,终于,达到强烈反抗的地步,于是我突破原则,悄悄地脱了鞋子,换上棉拖。
等到混有我的脚的气味的空气,在车厢里均匀以后,并没有异样的反应时,我的心才渐渐平息下来。
脚的气味,并没有严重影响到我。相反地,方便面的气味却严重地影响到我。
大约凌晨三点,我被一股浓烈的方便面气味给熏醒。前面隔一排的一个大学生,正在泡面。
如果这个闹腾的学生,安静地吃面,也好,但他非要弄出点动静。比如,他要吃邻座大姐的鸡蛋。
大姐开玩笑地说:“要收费,10元一个。”
他说:“不够。”
“那你给多少钱?”大姐反问。
“250元一个。”说完之后,他得意地笑了,大姐也干瘪地笑了几声。他们的笑声在凌晨时刻,特别刺耳。
吃完之后,两个人不管不顾地聊天,话题很广。后来大姐给他看了自家的房子,那是一幢三层小楼,装修得应该很精细,也很时尚。
学生啧啧不已地赞叹,大姐也非常满足。虽然,一年只是过年回去住几天,平时在北京当护工,常年住在医院。
大姐很快歪着头睡了,甜甜的笑容,或许是在憧憬那美得像北京人的房子。而学生的谈兴正浓,他继续找人聊天。
他们的谈话题材很广,有朝核问题、美国卫星上天、月球定居以及美国中情局的种种计划,完全是一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渊博感。不过学生的风头被另一个人给盖过了,在他们聊天中得知,盖过大学生风头的是一个酒店服务员。
卖桔子的售货员大姐,尖厉的嗓子在凌晨格外尖厉,把我隔壁的一个寡言男孩吵醒了。男孩很不客气地开战了:“你能不能大半夜不卖呀?”
“我要生存!”售货员大姐说得很真实。虽然我也讨厌这种深夜叫卖声,但我被那种强烈的生存意识所感动。
“你可以少吆喝几句,把大家都给吵醒了,有没有公德心?”男孩的话升到一个高度,但我对男孩的印象下降一个高度。
售货员大姐没有理他,继续尖着嗓子叫卖。而我瞄了大学生一眼,他们的谈话远比桔子的叫卖声更吵、更没有意义,如果论公德心,他们是不是更应该贴上这个标签?
我看了隔壁男孩一眼,他继续睡了,而我彻底睡不着了。
后面两个小情侣反反复复地纠缠一个问题,貌似无解,我理解为打情骂俏。听这种无聊的问题,不如听音乐。打开手机,随机播放一首歌曲,旋律响起,那是《回家》。
哦,回家,我在回家的路上。
列车一公里一公里地向南,南方湿冷之气渐渐浓厚,虽然列车开了暖气,但不足。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那可是家乡送来的亲切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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