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试验:如果有个盘子,呈现在你面前,里面装满各种头衔,比如总统秘书、名校校长、才女编辑、著名词人,以及民国剩女,你的目光首先会落在哪个上面呢?
会不会像我一样?八卦心十足,对民国剩女充满了好奇感。
有心理学家研究发现,八卦是人的本性。在现实世界中,个体对此的差异,只是量的区别而已。
这个研究深合心意。当我合上一本介绍吕碧城的书后,闭上眼,繁花吹落,只剩下民国剩女这个意象。
民国剩女,剩下的故事,留给别人去看,而自己从未剩下过……
秀色
在民国的百媚千红中,吕碧城可谓是其中有名的一朵。
这个名,可以用名头来说事儿。
比如,她是《大公报》第一位女编辑,被誉为三百年来第一女词人,23岁就当上了北洋女子学堂的校长,还当过总统袁世凯的秘书。
但是,对于一代红颜来说,仅有这些还不够。
名媛汇集的民国,百花绽放,万紫千红。如果缺少貌相,就会逊色很多。
那时,没有如今这般神通广大的化妆品和鬼斧神工的高技术修饰手段,拼的都是爹妈给的底子。
吕碧城,名字叫碧城,自然人如其名,貌也倾城。她五官端正、精致,组合在一起,具有一种韵律感,隔着厚厚的时代眼光,仍让人眼前一亮。
如果单凭貌相,没有后天的气质,也hold不住。
她的父亲吕凤歧,生于皖南名门望族,是清末的进士,官至山西学政。
不读书,毋宁死。吕进士嗜书如命,家中藏书几万册之多。
在经史子集堆中长大的吕碧城,与这些书,彼此都没有辜负,彼此都没有失望。
这些书中的精华,如涓涓细流,汇入吕碧城脑海之中,变成她的才华。正如时人赞她:“自幼即有才藻名,工诗文,善丹青,能治印,并娴音律,词尤著称于世,每有词作问世,远近争相传诵。”
丰厚的文化素养,给了吕碧城如华的气质,也给了她一颗关注苍生的心,尤其是妇女的解放。
在封闭的时代,前卫的思想具有震撼力。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吕碧城大胆撰文、大声疾呼,成为当时女子解放的先驱。这为她个人魅力加分,也加速了她的成名速度。一时,成为全国闻名的公众人物,连袁世凯都注意到了。
与开放的思想相适应的是,吕碧城衣着打扮很新潮。在当北洋女子学堂校长时,甚至有人在报纸上撰文《师表有亏》,指责她打扮过于洋气。
后来,辞退官职后,定居上海。吕碧城迷恋上海的十里洋场,更是开风气之先。她着晚礼服、袒露背部,瑞彩蹁跹,秀色飞扬,让多少男人肾上腺指数飙升。
色戒
名花,紧接的,就是有主。
这符合人的习惯,也符合事的逻辑。可是,吕碧城偏偏不符合。
吕碧城十几岁挣脱家门,来到天津,就偶然结识《大公报》的创办人英敛之。
英敛之本是被吕碧城的才华和智慧所吸引,最后渐渐地被吕碧城个人所吸引,不由自主地陷入情网。
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是不允许离婚的;一个追求男女平等、打倒男权制度的新女性,不可能降低身份当妾。再加上,吕碧城一点都没有想谈恋爱的迹象。
当有心碰到无意,无论走得多近,也只能止步于友情。英敛之偏偏多走了一步,使其关系出现崩坍。
吕碧城与秋瑾交好,在其被害后,用英文写成《革命女侠秋瑾传》,发表在美国诸多报纸上,引起极大反响。
这已经使得吕碧城身陷不利,雪上加霜的是,官府在秋瑾住处,发现了吕碧城与其往来的信件。
明知秋瑾是革命党,却不向朝廷举报,罪责难逃。绍兴知府向刑部申请,请求捉拿吕碧城。
千钧一发时刻。袁世凯次子、时任刑部员外郎的袁克文,慕名出手相救,才使其免于一死。
公子冒险救助落难公主,符合美好姻缘的套路。事实上,袁克文工书法、扇丹青,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吕碧城也和众多女子一样,欣赏他的才情、相貌。
两个人唱和诗词,经常往来。外界传出绯闻,说这对金童玉女,早就月下定情了,否则无法解释两人的亲密度。
可是,两个人给出了线索,但没有给出结果。
1917年,吕碧城到黄山度假时,偶遇德国男子威尔思。
威尔思被她迷倒,给她深情送花时,她接过花,也接过内心的澎湃跳荡。她把花插在花瓶里,也种下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味道。
花会开,也会凋谢。在威尔思蓝色的眼睛之海里,没有游多久,吕碧城就退却了,便避而不见。
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时,吕碧城的风情迷倒了一个叫做汤姆的人。汤姆将之奉若天人,屡次邀请其跳舞,吕碧城都没有拒绝。
汤姆亮出自己普通工人身份时,吕碧城并没有轻视,反而让汤姆给她写信。
当汤姆风采飞扬的信抵达时,人却无法抵近了。再次邀请,吕碧城闭门不见。
她的老师严复曾经做媒,介绍一个深得朝廷赏识的驻日公使,家人都劝她可以考虑,她却拒绝了对方的求婚。
时光不等人,人也不等人。在人生路上,遇到的一个个求爱者,都被吕碧城留在了原地,而她自己带着绝世美色踟蹰前行……
色即是空
红尘有波,心海无漾
吕碧城于1916年向著名的道长陈撄宁叩问道教义理。
陈撄宁早闻其名,将她视为女丹道学的一线曙光。为了使她尽早入门,专门为她挑选书籍、编写教材。
可就是一点,吕碧城难以接受。
道教素来主张男女双修,在双修过程中要结成伴侣的关系,才会有成果。
最终,吕碧城以轻狂为由拒学道教。其决绝的态度,让陈撄宁非常诧异。
1927年,吕碧城寄居伦敦。一日,应中国驻英公使夫人邀请去打小牌,但去时已晚,别人已经开局。
于是,她就在一旁闲坐,凑巧邮差送来邮件,里面有《印光和尚嘉言录》。吕碧城饶有兴致地翻看,大受启发,于是决定研究佛典。
辗转风中,内心漂泊的吕碧城,似乎找到了归宿。
古佛青灯、梵音经卷,是这位绝佳红颜的最好陪伴。
一切都是大的开合。对于她的选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更包括那些深情的求爱者。
但他们不理解,或许吕碧城不给他们理解的机会。那就是,世间最好的陪伴,不是在物的左右,而是在心的方向。
有人问她,宁可孤独终老,到底能看得上谁?她说,看得上的不多,梁启超早有家室,汪精卫太年轻,汪荣宝已经结婚,诸宗元又太老。
没有人知道真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说,姻缘是一份两个人执手相看的契约的话,12岁那年当家庭变故时,她遭遇退婚。契约失效,一切成空。
如若不是,那是什么,或许她一生都没有找到。但她找到了另一份契约,那就是与众生的契约。
1929年,她正式皈依,法号“曼智”。
1943年,她在香港病逝,享年61岁,遗嘱不留尸骨,将骨灰和面为丸,投入大海,一切皆空。
什么都没有剩下?
或许有,那就是故事。而她自己,从未剩下过,而是与万物真正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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