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中元的节酒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百鬼夜游。以前,晚间除了鬼就没什么活物了。因为人们都知道这一天是阎王和鬼差休沐日。所有的鬼只要不是太过惊天动地的恶事,抓个替死鬼投胎之类的都没人,哦,应该是没鬼差管。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中元节的街上,人越来越多,而且装扮也越来越诡异,反正我已经分不出是人是鬼了。
今年的中元,我依然去了年年都去的鬼城丰都城。丰都一年开启城门三次,清明中元和冬至,清明和冬至收新鬼入城,再给城民分发家书。只是这两次都必须由鬼差引路,所以每年只有城门大开给所有鬼放行的中元可以进城。为何要进城?我是只鬼嘛,虽然一直没有鬼差抓,但我始终认为在阳间住了太久,会折我的鬼寿,别问什么是鬼寿?我只是觉得人有阳寿,鬼应该也有鬼寿。所以每年中元我都千里迢迢地赶到丰都鬼城去吸收阴气。
一路上都是急于奔赴人间的各类鬼,只有我这个异类,逆向运行。反其道而行之最大的坏处是挤得不行,老得给人,不,给鬼让路,所以感觉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我才入了城。七月的晚间暑期不散,虽然丰都阴风阵阵。但我这一番折腾仍是热得口干舌燥,直奔熟悉的酒馆。
中元的丰都与平日相比应该冷清不少,街上的店开门的也不多,我有些担心酒馆是不是也没开,虽然之前从来没有过。但是谁能保证今年不会呢?然后就是想啥来啥,那家年年都去的酒馆,居然真的没开门。我郁闷坏了,只能茫然地街上晃荡,希望能找到一家开着的店。
我走啊走啊,好不容易在一个小巷口找到一个卖糖水冰粉的摊,便二话不说地坐下让老板娘上了两大碗汤匙和三份冰粉。第二份冰粉入喉,我总算是凉快下来,才意识到我好像没钱付账。捧着第三份还没动的冰粉,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问老板娘:“一共多少钱?”
“5碗,20。”老板娘直接回了我的话。
我把最后一份冰粉吃完,端着空碗到老板娘面前,“阿姐,我没钱。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抵?我的收藏还不少,您有什么想要的?我看看有没有?”
老板娘一看就是个爽气人,直接问我有没有酒?什么酒都可以。我正好有半瓶没喝完的葡萄酒,就问她收不收?
老板娘立刻接了,随手拿了个碗来倒上,开始喝酒。一口下去就跟我说:“这酒还成,就是放得时候久了些,酒香淡了,不过也不涩了。”然后她又拿出个碗来,给我也倒了一碗。
这酒我自己也尝过,知道这酒最多只能算是一般,我其实还有好酒,只是用来抵两碗糖水和三碗冰粉,觉得太亏,所以没拿出来。三碗酒过,老板娘开始絮絮叨叨地给我讲丰都的各类八卦。东街口的裁缝招了个绣娘,南巷的老翁终于等来了青梅竹马,西市的酒馆卖掺水的酒被鬼差封了……
故事听得太尽兴,以至于半瓶酒很快酒被我们消灭,但我还想听故事,所以趁这酒兴,又开了一瓶更好的酒,然后又是一瓶,我倒下之前,好像是喝完了三瓶。我自认酒量还不错,但是老板娘的酒量似乎更海量,反正我倒下去之前,她还在讲故事,最后讲的追夫的女子是不是找到郎君我没听到……
等我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虽然在丰都,我还是很庆幸这中元节的第二天是阴天,不然照我这种睡法,路边摊一定被烤焦了。不过让我傻眼的是,老板娘不仅酒量好,还醒得比我早,我才睁眼,就看到她在摊上忙碌了。可奇怪的是,晴天白日她居然不躲起来,还站在外面。我觉得一定是看错了,还没醒,于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可老板娘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实在匪夷所思!
老板娘见我醒了,立刻笑着招呼我一起吃早饭。我的脑子依然很懵,迷不愣登地走了过去。“不好意思阿姐,这几点了?”
她抬腕瞅了一眼表,“10点多了!妹子,吃完饭快回家去吧!”
“哦,是挺晚了!”我应着话,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姐,你这摊儿摆了一宿,不收了歇歇?”
人笑了,我突然发觉眼前的老板娘和昨晚的那位似乎有点不同,除了衣着,好像昨晚的那位更精干些,现在的这位更丰盈点。“妹子,你的酒还没醒吧!我这可是刚出的摊!”
我吃了早饭谢过她的招待,朝城门走去,心里不住地嘀咕:昨晚遇见的那位老板娘到底是谁?想来不是今早见到的,但和今早的这位一定有些关联,或许是哪一辈的先人,趁着中元来看晚辈。不论如何,都是我的恩人,毕竟解决了我昨晚的燃眉之急。
今年的丰都之行没喝到熟悉的酒,没捡到什么东西,反而折损了自己的三瓶存货,实在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听了一晚上故事,似乎也不亏。我找了片树林躲太阳,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天黑继续赶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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